明初睡得正香甜,有道飘渺的声音传来,很远,带着空灵的感觉,在唱歌,听不清唱什么,像隔了几层玻璃。声音变大了,声源在靠近,是童声,有声部,唱的童谣。
“水中摇,鱼儿来,撒大饵,钓大鱼。咕噜咕噜,冒头来,两只眼睛空洞洞……”
童谣里还夹杂着几声小孩刺耳的调皮笑声,“嘻嘻嘻,看呀看,两只耳朵肥嘟嘟,听呀听,红红心脏咚咚咚……”
听清歌词的明初困意全无,背后直冒冷汗。挣扎着想要逃离,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有什么东西贴在自己的脸上,冰凉滑腻带着土腥味,有水还是什么顺着脸滴下来。
“醒醒!醒醒!”明初被于莫用力地晃醒,她睁开眼的最后一刻,听见一道女声在她耳边低喃:“你,回来了。”
明初用力睁开眼,猛地坐起来,大口喘气,端起床头的杯子咕咚咕咚喝好几口水。把水杯放回去的时候,她注意到了枕边一块水痕。颜色很深,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明初伸手摸了摸,闻一下,腥味,和梦里一样的味道。不对,那根本就不是梦。
“谢谢你,刚刚好像撞鬼了。”明初告诉于莫刚刚梦里的事,“童谣我还记得,我给你……”于莫打断她,“不用,我听过了,我就是被你的歌声吵醒的。”
明初有些尴尬地挠头,“抱歉,我五音不全唱歌有些难听。”于莫没有反驳,“要不是书柜上那把剑我不一定能把你摇醒,这房间除了你外婆没有人动过吧。”
明初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房子里东西的摆放都是出自外婆之手,外婆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件事,所以把剑挪到明初房间。可她总不能直接去质问外婆,外婆显然在谋划着什么,必然不会告诉她。至少外婆现在是想保住她的命,当务之急是梦里那道来历不明声音。
“我的梦你有什么头绪吗?”明初哪里还敢嘲笑于莫封建迷信,赶紧虚心求教,请她为自己答疑解惑。
“线索太少,不清楚。你怎么不背你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于莫戏谑地嘲笑她,“再睡会吧,还有一个多月小时。”
等明初再醒来时,发现于莫贴着她手臂还没醒。明初低头看着她,用“准舅妈”这个身份来这,目前为止都在帮自己,到底图谋什么呢。明初缓缓移开视线,小心翼翼起床洗漱了。
“怎么不叫我?”于莫带着刚起床的鼻音。“没事,来得及,等你一块,洗漱完下楼吃早饭。”明初没抬头,手上翻着一本笔记本。
于莫走来,伸出两根手指从明初头顶掠过,把本子夹到自己面前。翻到第一页——朋友,请不要偷看别人的隐私。
于莫轻笑,“怎么还偷看别人日记?”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明荣冬。“你小姨的?”明初点头,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发现什么了?”于莫把日记本塞回明初手里。明初沉默不语,把刚刚看到的在脑子里厘一遍,日记应该是从大学开始写的,大多还是吐槽舍友学校父母,舍友不良习惯,学习课程难,父母催婚这些。于莫也就浮光掠影扫过去,不管怎么说也是别人的隐私。直到有一页的内容引起了她的注意,明初放缓阅读速度。
奶奶好像又发病了,晒太阳的时候哼着什么“水中摇……什么来,……空洞洞……咚咚咚”,突然跳起来非常用力抓着我的肩膀说,不满意,不满意,不行……还是妈把她拉开的,肩膀上都有淤青了,好几天才消……剩下的是一些吐槽催婚的内容。明初把日记本合上。
小时候她妈好像对姥姥也不待见,经常让她离姥姥远一点,姥姥每次靠近她,妈妈就把她拉走。在明初印象里姥姥就是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太,老太太每天搬个板凳坐太阳底下自言自语,说些明初听不懂的话,说着说着还会上手掐她,所以明初一直不是很喜欢姥姥。
姥姥,明初心中默念这两个字,想起她出发前的梦,还有她九岁那段模糊的记忆,会和这一切有关系吗?可惜她和姥姥接触不多,不了解姥姥以前的事。
于莫洗漱好了,两人下去吃完早饭,出发去殡仪馆。明初是小辈不用管这些事,只用在外面等着。外婆和工作人员交谈着,明初看到外婆从口袋掏出一个红包塞到那人手里,那人古怪地瞟了一眼外婆,最终还是点头。
这里都是哭声,抱着骨灰盒一把鼻涕一把泪。外婆没有,只是红着眼眶紧紧抱着盒子,有些蹒跚地走着。
外婆说要风光大办,接下来就是要办七天的流水席。
“我们可以趁这七天好好调查一下。”于莫提议。明初没有回她,昨晚的噩梦加上早起还有这些令她世界观崩塌的东西让她疲惫不堪。牵扯的太多了,随着越来越多的线头冒出,她慢慢发现毛线球不止一个,真相如何不重要,离开才是最优解。
明初闭上眼睛,不知是疲惫还是逃避,又或者两者都有。“你想离开?”于莫直接一语道破她的想法,于莫嗤笑,凑近,伸出食指,在她胸口轻轻点了两下,“你以为你还走得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