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匣子分明锁在樟木箱最底层!”芈月指尖划过焦木上的锁痕,火星突然溅到袖口,“惠儿,去灶膛里翻翻看有没有熔掉的金箔——香儿,数清楚梁上挂的腊肉还剩几块。”
惠儿扒开滚烫的灰堆时突然呛咳:“夫人!钱匣的铜锁在这儿——锁芯是从里面撬开的!”她捏着半块熔铜凑近月光,断口处还凝着未烧尽的丝绢。
香儿突然扯住芈月衣袖:“西厢房的窗纸有刀痕!昨夜守夜的韩伍说听到过猫叫......”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夯土声,新驿丞赵臣正领着衙役往烧焦的墙基里填土。
“赵大人来得正好!”芈月踏过炭灰时裙角扫到火星,“我家存着通关文牒的紫檀匣不见了,不知大人可曾在火场见过?”
赵臣用靴尖碾过一块玉璧残片:“秦国人就是贪心——这破屋能有什么值钱物?倒是你家香儿,昨夜砸了我新买的紫砂壶!”他身后的衙役突然举起半块壶身,裂口处沾着暗红污渍。
香儿猛地扑上前:“那是我打翻油灯时碰碎的!你血口喷人......”
“放肆!”赵臣的马鞭突然抽在香案上,断裂的檀木里滚出几枚铜钱,“看!这就是你们偷藏的赃物!”
芈月突然按住香儿肩膀,指甲掐进掌心:“赵大人可知,这炭灰里埋着我亡夫的兵符拓片?”她弯腰拾起半片焦纸,纸灰在指缝间簌簌落下,“若找不回匣子,我便去易后宫门前跪着——”
“易后岂容你撒野!”赵臣的靴底碾碎了最后半块玉佩,“秦国质子早就是丧家之犬,还敢拿国相大人压我?”
夯土声突然停了。惠儿指着墙角新填的土堆:“那是什么?”半截镶金的匣角正从湿土里冒出来,匣盖上的饕餮纹还沾着新鲜血迹。
赵臣的马鞭突然抽向土堆:“休得胡言!这是......”
“是我家的钱匣。”芈月的指尖擦过匣角的血渍,突然抓起一把炭灰抹在赵臣袍角,“大人袍上的血,与匣上的血可会是同一个?”
衙役们突然散开。赵臣后退时绊倒在炭堆里,腰间的铜钥匙圈叮当作响——钥匙孔的形状,竟与钱匣锁芯严丝合缝。
“抓刺客!”赵臣突然拔刀砍向芈月,刀刃却被一支竹箭钉在梁柱上。雪地中传来车轮声,苏秦正踩着车辕抛下半匹狐裘:“在下路过,见此处火光冲天......”
芈月裹紧狐裘时,瞥见车帘后闪过半幅绣着凤鸟的锦缎。赵臣突然抱住苏秦车轮:“先生莫信秦人!他们连乞丐的衣裳都抢......”
“哦?”苏秦跳下马车,靴尖挑起赵臣腰间的钱袋,三枚秦国圜钱骨碌碌滚出来,“国相府的驿丞,怎会有秦国钱币?”
夯土堆里突然传出异响。惠儿扒开湿土,只见钱匣里塞满了带血的布片,布纹正是韩伍常穿的粗麻褂子。香儿突然干呕:“韩伍哥的腰牌......”半块染血的木牌从布片里掉出来,背面刻着“国相府杂役”四个字。
赵臣突然狂笑起来,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刺向钱匣:“就算是我干的又如何?易后说了,要让你们冻死在蓟城......”
“啪!”苏秦的竹杖敲在赵臣手腕上,匕首飞进炭堆时,钱匣里掉出一卷帛书。芈月展开帛书的瞬间,雪片突然钻进她袖口——上面盖着的燕国国玺,边角缺了个小口,正是当年芈姝陪嫁时被嬴驷摔碎的那方。
“国相府的驿丞,为何私藏秦国玉玺?”苏秦的竹杖点在帛书上,墨字突然渗出血丝,“这血印,可是韩伍的?”
赵臣的瞳孔猛地收缩。远处传来宫铃声,芈茵的车驾碾着积雪停在院外,侍女菱儿捧着狐裘跳下车:“哟,这不是秦国夫人吗?怎的跟叫花子似的......”
芈月突然将帛书按在芈茵车前:“敢问夫人,这国玺印泥里的朱砂,为何掺着蓟城特有的红砂?”她指尖划过印泥裂缝,里面竟嵌着半片凤鸟纹的金箔。
芈茵的玉簪突然掉在雪地里:“放肆!这是易后赏赐的......”
“赏赐?”苏秦捡起玉簪,簪头的珍珠正滴着血水,“方才在下路过国相府,见郭隗大人正在烧带血的麻布衣——那布衣上的针脚,倒与韩伍的褂子很像。”
夯土堆里突然喷出火星。惠儿尖叫着后退,只见钱匣底部烧出个窟窿,里面蜷着半具焦尸,指缝里还掐着半块带牙印的玉佩。香儿突然瘫倒在地:“是韩伍哥!他嘴里的玉......是我给他的定情物......”
芈茵的车驾突然转向,车轮却被苏秦的竹杖卡住。赵臣趁机扑向钱匣,匕首刚划破帛书,焦尸的手指突然抓住他脚踝——焦黑的指甲缝里,卡着半片绣着“郭”字的锦缎。
“杀人灭口!”芈月的袖中滑出匕首,却被苏秦按住手腕。雪地里突然传来钟鼓声,孟嬴的仪仗正从街角转来,青青藏在车帘后抛来一包东西:“夫人,这是易后让我......”
“住口!”芈茵的车驾猛地撞向仪仗,孟嬴的车辇突然停在焦尸前。老巫医掀开盖尸的草席时,焦尸颈间的银锁突然发烫——锁面上刻着的“苏”字,竟与苏秦腰间的玉佩纹路相同。
苏秦的指尖抚过银锁刻痕,突然从袖中抖出一卷竹简:“这是韩伍托人送我的信,说国相府正在用秦国质子炼药......”竹简展开的瞬间,焦尸胸口突然爆出金光,半枚凤印从骨灰里升起来,印钮正是孟嬴当年送给苏秦的那只玄鸟。
“玄鸟印!”孟嬴的车帘猛地掀开,她望着焦尸颈间的银锁,突然咳出鲜血,“苏先生......你可知,这锁是我......”
“是你当年送我的定情物。”苏秦的竹杖重重顿在雪地里,焦尸胸口的凤印突然分成两半,一半飞向孟嬴,一半嵌入芈月掌心,“韩伍是我安插在国相府的暗线,他发现郭隗用逆位星轨炼药,才故意纵火引你们来......”
赵臣突然抓起钱匣砸向凤印,匣底的夹层应声裂开,滚出十二颗血色丹丸。老巫医捏碎丹丸时,丹砂里渗出的竟全是秦国文字:“这是用质子精血炼的噬魂丹!郭隗要借易后寿宴毒杀各国使臣......”
宫墙方向突然传来巨响。芈月望着掌心发烫的凤印,只见印纹里浮现出韩伍的血书:“七月初七,月蚀之夜,逆位星轨将吞燕都......”雪片突然变成血色,孟嬴的车辇下渗出黑水,车轮竟陷进了突然裂开的地缝里。
“地缝里有尸骨!”惠儿指着地缝里的青铜鼎,鼎身刻着的正是当年芈月陪嫁的纹饰。苏秦突然将竹杖插进地缝,杖尖挑起的布片上,“郭”字血印正在蠕动,竟变成了一条活的蛊虫。
“是影祭司的魂引蛊!”孟嬴突然按住心口的咒印,凤印另一半在她掌心发烫,“当年苏秦假死,就是为了追查这蛊......韩伍他......”
地缝突然合拢。赵臣趁机滚进芈茵的车驾,车帘掀开时,里面坐着的竟是穿着芈茵衣服的郭隗,他袖口的玄鸟纹锦缎,正与焦尸指缝里的布片严丝合缝。苏秦的竹杖突然化作火链,缠住车驾时,郭隗的袍角掉下半块令牌,上面刻着“逆位星轨司”五个血字。
“抓住他!”芈月的凤印突然射出金光,与孟嬴的凤印交汇成网,将车驾困在光墙里。郭隗突然撕碎衣裳,露出胸口的逆位星纹,星纹中心嵌着的正是韩伍的半块腰牌。
血雪突然停了。老巫医捧着丹丸跪在孟嬴面前:“夫人,这丹丸需用甜意星芒化解......可星主在哪儿?”
苏秦突然望向芈月掌心的凤印,印纹里浮出小甜的笑脸:“星主远在秦国,却把星芒封在凤印里——韩伍用命换来的,是七天后的月蚀之变......”他话音未落,地缝里突然涌出黑气,郭隗的车驾在黑气中炸开,无数蛊虫飞向蓟城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