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振东

樊振东的球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乒乓球如子弹般射向对面台面，在边角处急速下坠。王皓勉强接球，却回球过高，樊振东抓住机会一记暴扣，球狠狠砸在对方台面上弹出界外。

"好球！"林指导在场边鼓掌，"状态回来了！"

樊振东擦了擦汗，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场边的手机。已经三天了，自从那天从栖墨斋仓皇离开后，他和苏娩只通过几条简短的信息联系。封闭训练让他无法离开基地，而媒体的疯狂报道更是雪上加霜。

"集中注意力！"林指导的吼声将他拉回现实，"再来一组多球训练！"

训练持续到中午。当樊振东终于拿到手机时，屏幕上显示有五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张律师。他心头一紧，立刻回拨。

"樊先生，情况有些复杂。"张律师的声音透着疲惫，"开发商那边虽然暂时停止了骚扰，但媒体对苏小姐的关注已经严重影响了书店的正常经营。"

樊振东握紧手机，"具体什么情况？"

"每天都有记者和粉丝在书店外蹲守，普通顾客根本进不来。更糟的是，有人开始在网上人肉苏小姐，挖她的家庭背景、感情史..."

一股怒火从樊振东心底窜起，"我马上处理。"

挂断电话，他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李姐，是我。关于那家书店的事，我需要你帮忙。"

半小时后，樊振东站在林指导办公室，背挺得笔直。"教练，我需要请假两小时。"

林指导从训练计划中抬起头，眉头紧锁。"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吗？世乒赛..."

"就两小时。"樊振东坚持道，"有些事必须我亲自处理。"

林指导长叹一口气，"因为那个书店女孩？"

"她叫苏娩。"樊振东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她的生活因为我的疏忽被打乱了，我有责任解决这个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林指导的嘴角微微上扬。"你知道当年我追你师母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樊振东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

"两小时，"林指导看了看表，"多一分钟都不行。还有，带上队里的公关人员，这种事他们更专业。"

一小时后，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栖墨斋附近的巷口。樊振东透过车窗看到书店门口果然围着七八个人，有的举着手机，有的拿着专业相机，不时朝店内张望。

"准备好了吗？"公关总监刘姐问道，"记住我们商定的策略。"

樊振东点点头，戴上墨镜，推门下车。

"是樊振东！"有人尖叫起来。瞬间，所有镜头都转向他，闪光灯如暴雨般亮起。

他没有躲避，而是径直走向书店。推开门时，风铃的清脆声响被外面的喧闹淹没。书店内空无一人，只有苏娩独自坐在柜台后，面前摊着一本书。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眼睛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你来了。"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樊振东摘下墨镜，"我来解决问题。"

"怎么解决？"苏娩苦笑，"让时间倒流吗？"

"让我试试。"樊振东转身面对跟进来的记者们，挺直腰板，"各位，请听我说。"

喧闹声渐渐平息，所有镜头对准了他。

"首先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樊振东的声音沉稳有力，"但最近发生的事已经严重影响到无辜人士的正常生活。苏小姐只是我偶然认识的一位书店老板，我们之间是普通朋友关系。"

记者群中传出几声嗤笑，显然没人相信这套说辞。

"其次，关于栖墨斋被骚扰的事件，警方已经立案调查。任何不实报道都可能影响司法公正，希望大家谨慎对待。"

"樊先生，"一个女记者高声提问，"有消息称您为这位'普通朋友'聘请了顶级律师团队，这如何解释？"

"维护朋友合法权益需要解释吗？"樊振东反问，"如果各位的亲友遭遇不公，你们会袖手旁观吗？"

刘姐适时插话，"樊振东选手正在备战世乒赛，希望大家给予空间。关于此事，我们稍后会发布正式声明。现在请各位离开，不要打扰商家正常经营。"

记者们不情愿地开始撤退，但仍有人不死心地对着苏娩猛拍。樊振东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挡在她前面。

"对了，"他突然提高声音，"下个月世乒赛期间，栖墨斋将成为'运动员推荐书单'的合作伙伴。届时会有多位世界冠军来这里举办读书活动，欢迎大家报道。"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连苏娩都惊讶地抬起头。刘姐挑了挑眉，但很快会意地点头确认。

记者们终于离开后，书店恢复了平静。苏娩长舒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

"'运动员推荐书单'？"她挑眉问道，"你刚才编的？"

"现想的。"樊振东咧嘴一笑，"但可以变成真的。我认识几个爱读书的队友，他们会乐意帮忙。"

苏娩摇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你真是..."

"给书店添麻烦了？"

"出乎意料。"苏娩纠正道，"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处理。"

樊振东看了看表，时间所剩不多。"苏娩，我想邀请你明天来训练基地参观。"

"什么？"苏娩瞪大眼睛。

"既然大家都关注我们的'关系'，不如大大方方展示。"樊振东解释道，"而且...我想让你看看我的世界。"

苏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边缘，"我不确定这是好主意..."

"请给我这个机会。"樊振东的声音柔软下来，"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安排车来接你。"

苏娩沉默良久，最终轻轻点头。

回训练基地的路上，刘姐不断接打电话，安排着公关声明和后续事宜。樊振东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脑海中全是苏娩疲惫却依然倔强的眼神。

"那个读书活动的主意不错，"刘姐突然说，"总部已经同意了，会拨专项预算。"

樊振东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们会反对。"

"危机公关的第一准则——无法消除的关注，就转化为正面宣传。"刘姐笑了笑，"况且，那女孩看起来不错，有教养，不张扬。"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樊振东下意识辩解。

刘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记住，对媒体保持这个说法就行，不用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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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苏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蓝色长裙，站在国家体育训练局门口，紧张得手心冒汗。樊振东亲自出来接她，一身红色国家队训练服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他微笑着引她进门。

训练基地比苏娩想象中还要庞大。穿过几道安检，眼前豁然开朗——现代化的场馆、专业的训练设施、来来往往的运动员，每个人都散发着惊人的能量。

"这里是乒乓球训练馆。"樊振东推开一扇厚重的门。

扑面而来的是乒乓球撞击台面的清脆声响和运动员们的呼喝声。十几张球台整齐排列，每张台前都有选手在激烈对抗。苏娩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球速快得肉眼几乎难以捕捉，运动员们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仿佛人与球拍融为一体。

"小胖！迟到了啊！"一个教练模样的人喊道。

樊振东举手示意，"马上来！"他转向苏娩，"我得去训练了，你可以坐在那边看台上。结束后我带你去参观其他地方。"

苏娩点点头，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很快，训练正式开始。场上的樊振东仿佛变了一个人——眼神锐利如鹰，每个动作都充满爆发力，与书店里那个安静温和的"爱书人"判若两人。

"那个侧旋太漂亮了！"旁边一个年轻队员突然赞叹道。

苏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樊振东打出的球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落在对方台面后急速侧拐，对手扑救不及。

"这是樊哥的杀手锏，"年轻队员兴奋地解释，"全世界能接住这个球的不超过五个人！"

苏娩不懂乒乓球技术，但她能看出樊振东在场上那种舍我其谁的霸气。当他全力扣杀时，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汗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训练赛结束，樊振东以压倒性优势获胜。他向对手致意后，小跑着来到苏娩面前，呼吸还有些急促。

"怎么样？"他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

"很...震撼。"苏娩诚实地说，"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

樊振东笑了，"这才是我大部分时间的状态。书店里的那个我，反而像是...另一种身份。"

他带苏娩参观了荣誉室，里面陈列着无数奖杯和奖牌。苏娩在一块展示板前停下，上面是樊振东各时期的照片——从稚嫩的少年到沉稳的世界冠军。

"这是你第一次夺冠？"她指着一张照片问。画面中的樊振东高举奖杯，泪流满面。

"18岁，世界杯。"樊振东的声音柔和下来，"那天我爸妈第一次出国看我比赛。"

苏娩注意到他提到父母时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但没有多问。他们又去了体能训练室、康复中心，最后来到运动员餐厅。

"尝尝我们的营养餐。"樊振东递给她一个餐盘，"保证健康，但味道..."他做了个鬼脸。

苏娩被逗笑了，"比书店的茶和饼干差远了？"

"天壤之别。"樊振东夸张地叹气。

他们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不时有队友经过，好奇地打量苏娩，但都礼貌地没有打扰。

"所以，"苏娩小口喝着蔬菜汤，"这就是你的日常生活？"

"嗯，十年如一日。"樊振东掰开一个全麦面包，"训练、比赛、恢复，周而复始。"

"不枯燥吗？"

"当然枯燥。"樊振东笑了笑，"但当你真正热爱一件事时，枯燥也是享受的一部分。"

苏娩若有所思，"就像我守着那家小书店。"

"正是如此。"樊振东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我们才能...我是说..."

"理解彼此？"苏娩接上他的话。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种无声的默契在心底滋生。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女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哎呀，这不是苏娩吗？"

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站在桌前，妆容精致，眼神却充满敌意。

"张倩？"苏娩明显僵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男朋友是游泳队的。"女子得意地说，然后转向樊振东，"天啊，论坛上的爆料居然是真的！我们文学系的'冰山女神'真的勾搭上了世界冠军！"

樊振东皱起眉头，"这位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

"哟，护着呢？"张倩嗤笑一声，"苏娩，你还记得大学时怎么拒绝我们系草的吗？'我只对书中的人物有兴趣'，啧啧，原来是没遇到够格的真人啊。"

苏娩的脸色变得煞白，手指紧紧攥住餐巾。

"请你离开。"樊振东的声音冷得像冰。

张倩撇撇嘴，临走前还不忘掏出手机快速拍了一张照片，"校友群肯定会炸的！"

她走后，餐桌陷入尴尬的沉默。苏娩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

"别在意那种人。"樊振东轻声说。

"她说得没错。"苏娩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痛苦，"我们确实来自不同的世界。今天来到这里，我才真正明白你是什么人——世界冠军、全民偶像，而我..."

"而你是我见过最真实的人。"樊振东打断她，"在那个书店里，我不需要扮演任何人，只需要做我自己。这种珍贵的感觉，不是身份地位能衡量的。"

苏娩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冰霜渐渐融化。

回书店的路上，两人都沉默寡言，但气氛并不尴尬。当车停在栖墨斋门前时，苏娩突然开口：

"谢谢你今天的邀请。我...我很高兴看到了你的世界。"

樊振东想说些什么，但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刘姐，语气急促："快看微博！你们被偷拍了！"

挂断电话，樊振东迅速打开社交媒体。热搜第一条赫然是：#樊振东携女友参观训练基地#，配图是他们在餐厅相对而坐的照片。发布者正是张倩，文案极尽夸张之能事："深扒世界冠军'书店女友'——大学时期就善于攀附的'绿茶'苏娩..."

"怎么了？"苏娩察觉到他的异常。

樊振东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机递给她。苏娩看完，手微微发抖，但表情异常平静。

"我早该料到会这样。"她将手机还给他，"你快回去吧，肯定有很多事要处理。"

"苏娩..."

"我没事。"苏娩勉强笑了笑，"这点风波比起爷爷去世后我独自接手书店时的困难，根本不算什么。"

她推门下车，背影挺得笔直。樊振东想追上去，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只会让事情更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娩走进书店，关上门，将喧嚣与伤害暂时挡在外面。

回到基地，公关团队已经进入紧急状态。刘姐将一份报告递给他："情况不妙，几个主要赞助商都打来电话询问。他们认为这种'负面新闻'会影响你的商业价值。"

"负面新闻？"樊振东怒极反笑，"我和一个书店老板正常交往有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舆论走向。"刘姐调出几个热门评论，"有人挖出苏娩大学时拒绝过不少追求者，现在被塑造成'眼高于顶最终攀附名人'的形象；还有人说她接近你是为了书店的商业利益..."

"荒谬！"樊振东一拳砸在桌上。

"冷静。"林指导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

"那什么能解决问题？"樊振东痛苦地问。

"时间，和明智的应对。"林指导拍拍他的肩，"先专注训练，让公关团队处理这些噪音。等世乒赛开始，媒体的注意力自然会转移。"

樊振东知道教练说得对，但胸口那股郁结之气却挥之不去。夜深人静时，他拿出苏娩送的那枚银杏叶书签，在灯光下细细端详。叶脉清晰可见，就像他们之间那份纯粹的情感，不该被外界的喧嚣所污染。

他打开手机，给苏娩发了一条信息："无论别人怎么说，你对我都很重要。"

消息显示已读，但久久没有回复。樊振东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第一次感到金牌和荣耀如此虚无——它们甚至不能保护一个他在乎的人免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