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悦把钥匙塞进顾泽掌心时，他的手指还在发抖。金属锈迹蹭过她化疗手环，在皮肤上留下暗红色的痕，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天文台的储物柜在顶层角落，铁锁结着蛛网。顾泽插入钥匙的瞬间，江悦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细碎的崩塌声——柜门弹开的刹那，十几座碎裂的奖杯倾泻而下，玻璃碴混着泛黄的奖状铺满地面。
“全国青少年天文竞赛特等奖……”江悦捡起块带金边的碎片，阳光透过天窗在碎玻璃上折射出星芒，“你爸爸砸的？”
顾泽蹲下身，机械地拼凑着奖杯残骸。绷带下的烫伤疤痕在冷汗里泛白：“他说学这些没用。”指腹抚过“顾泽”两个字，墨迹被泪水晕开，“那天我妈刚查出……”
风声从锈蚀的窗缝钻进来，卷走了后半句话。江悦摸到柜底的牛皮本，扉页贴着张褪色的票根——2012年漠河极光观测团，日期正是顾泽母亲失踪那天。
“她没骗你。”江悦翻开笔记本，密密麻麻的观测记录里夹着张照片，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极光下，手里举着儿子的奖状，“她去追极光了，带着你的骄傲。”
顾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化疗手环上的铃铛撞出慌乱的节奏：“你为什么要翻这些？！”他的眼眶猩红，“是不是觉得我和你一样……”
话尾被呼啸的风撕碎。江悦抽出手，从包里掏出枚星空胸针——正是顾泽上周在便利店当掉的那枚。金属表面还沾着她偷偷攒的零用钱：“我们都是守着碎片的人。”
窗外的雪彻底停了，融水顺着排水管叮咚作响。顾泽颤抖着把胸针别在她毛衣上，冰凉的针尖穿过布料时，江悦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等我拼好这些奖杯，就带你去漠河。”
“不是用特效视频骗我？”她轻笑，化疗后的苍白唇色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顾泽突然倾身，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天文台穹顶的天窗漏下光斑，在他睫毛上碎成银河：“用真正的极光。”他的指尖擦过她发茬，“但你要……”
警报器的锐响撕裂空气。江悦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化疗带来的眩晕感如潮水涌来。顾泽慌忙扶住她滑落的轮椅，金属轮椅轱辘碾过满地奖杯碎片，发出细碎的呜咽。
“你要撑到那天。”他把额头抵在她额角，声音轻得像雪，“像南河三守护猎户座那样。”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江悦攥紧口袋里的星空糖，糖纸在掌心发出脆弱的脆响。那些被撕碎的诺言与破碎的梦，此刻正在融雪里折射出，比极光更遥远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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