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2）

从游乐场疯玩回来后，几天假期都在平淡中度过。祝景大部分时间待在酒店房间看书、做题，偶尔和祝渊在意识里斗嘴，或者回复一下群里江锲而不舍的“骚扰”信息。

这天傍晚，外面又飘起了细雪。祝景刚吃完外卖，正准备继续啃一本竞赛指定的大部头，手机响了，是江烁打来的。

“祝景！干嘛呢？”江烁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我和阿然在家煮火锅，买了太多菜了，根本吃不完！陈默也在来的路上了，你快来帮忙消灭一点！”

祝景愣了一下：“你家？” “对啊！就我和阿然住的地方！地址我发你微信！快点啊，锅底都快开了！”江烁语速飞快，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完就挂了电话。

很快，微信上收到了一个定位地址，离酒店不算太远。

意识里，祝渊来了兴趣：“火锅？好啊好啊！酒店外卖都快吃吐了！快去！” 祝景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太打扰？” “打扰什么？他们都主动叫了！赶紧的！”

最终，祝景还是套上外套出了门。按照地址，他找到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小区，按响了某栋楼一单元的门铃。

门很快打开，一股温暖的气息和浓郁的火锅香味扑面而来。江烁系着条滑稽的卡通围裙，脸上沾着点酱料，笑嘻嘻地把他拉进门：“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屋子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整洁，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冬夜的寒冷。客厅中央摆着一张电磁炉，上面的鸳鸯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旁边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肉卷、蔬菜和丸子。

沈然正从厨房端出一盘洗好的水果，看到祝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穿着居家的毛衣，看起来比在学校时少了几分冷峻。

陈默果然已经到了，正坐在桌边调酱料，看到祝景笑道：“景哥来了，就等你开动了。”

四人围坐在桌边，热腾腾的火锅驱散了所有寒气。江烁忙着下菜捞菜，嘴里不停介绍着哪种肉涮多久最好吃，哪种丸子是他最爱。沈然虽然话不多，但会默默地把涮好的肉先夹到江烁碗里，或者在他手忙脚乱时递上纸巾。

气氛轻松而热闹。祝景安静地吃着，感受着这种朋友间聚餐的温暖氛围。

吃到一半，江烁忽然放下筷子，脸上兴奋的表情收敛了一些，变得有些认真，甚至带着点罕见的紧张。他看了看旁边的沈然，沈然也放下了筷子，眼神平静，却对着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江烁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目光转向祝景和陈默，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那个……祝景，陈默，有件事……想跟你们说一下。”

陈默正夹起一个丸子，闻言动作顿住，疑惑地抬头。 祝景也放下了筷子，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江烁的脸有点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就是……我和阿然……我们……我们其实……在谈恋爱。”他说完这句话，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他们的反应。

沈然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了江烁有些发抖的手，目光则平静地看着祝景和陈默，带着一种无声的坦然和等待。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陈默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手里的丸子“噗通”一声掉回了碗里，溅起几点油花。他看起来震惊极了，显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虽然他也觉得这两人关系好得过分，但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祝景虽然早已知道，但亲耳听到当事人如此正式而坦诚地说出来，心里还是泛起一阵波澜。他看着对面紧握的双手，看着江烁通红的耳朵和沈然平静却坚定的目光，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惊讶于他们的坦诚，也有一种……被信任的感觉。

短暂的震惊过后，陈默猛地回过神，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脸上迅速闪过各种情绪，最终化为一种理解和释然，甚至还带着点“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他连忙说：“啊……哦！这样啊……挺好的，挺好的……恭喜？”最后两个字说得有点小心翼翼，又带着真诚的祝福。

江烁听到陈默的话，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惊喜和不确定：“你……你们不觉得……奇怪？或者……恶心？”

“为什么会觉得恶心？”陈默反问道，语气自然，“就是没想到而已……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挺合理的？”他笑了笑，“你们幸福最重要。”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祝景。

祝景感受到他们的视线，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掠过紧张期待的江烁，和沉稳等待的沈然，最后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肯定：“嗯。祝你们幸福。”

没有惊讶，没有质疑，只有最简单直接的祝福。

江烁愣了两秒，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眼睛瞬间就红了，他猛地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声音带着哽咽：“谢谢……谢谢你们……”

沈然握紧了他的手，看向祝景和陈默的目光里，那层冰冷的隔阂似乎彻底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不言而喻的感谢和认同。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心照不宣的秘密被摊开在温暖的灯光下，没有引来异样的目光，反而收获了朋友的理解和祝福。空气中那点紧张和忐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亲密无间的信任和轻松。

“太好了！”江烁一下子又恢复了活力，兴奋地差点跳起来，“那我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地腻着阿然了！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沈然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耳根却微微泛红。

陈默笑着摇头：“怪不得之前总觉得你们俩怪怪的……” 四人相视而笑，之前那点微妙的距离感彻底消失无踪。

火锅继续沸腾着，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窗外的飞雪，屋内的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热和真实。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在这个温暖的的小屋里，友谊的边界被拓宽，真诚赢得了更多的真诚。

祝景看着眼前笑闹的三人，心中那片冰封的孤岛，似乎又融化了一角。

原来坦诚，并不可怕。 原来接受，如此自然。

意识里，祝渊也安静着，许久，才低声说了一句：“……路还长，别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