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我躺在熟悉的客房里。
晨光透过窗纱洒进来,给一切镀上柔和的金边。
裴琰坐在床边,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水……”我嘶哑地说。
裴琰立刻扶起我,小心翼翼地喂我喝水,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昨夜那个凶悍的“玉面修罗”判若两人。
“你……怎么回来了?”我艰难地问。
“直觉。”他简短地回答,手指轻轻拂过我肩上的绷带,“御医说差一寸就伤到心脉。”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官服还是昨夜那套,只是血迹斑斑,皱得不成样子。
“刺客……”
“招了。”裴琰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五皇子派来的,他们知道我们掌握了证据。”
“密信……”
“都安全。”裴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随身带着。”
我长舒一口气,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
裴琰立刻按住我:“别动,你需要休息。”
“不行……”我挣扎着要起身,“北狄使团三天后离京,五皇子一定会在这之前……”
“我知道。”裴琰打断我,声音异常坚定,“但你现在这样,怎么帮我?”
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担忧。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古代,有人真心在乎我的生死。
“至少……让我帮你整理最后的证据。”我妥协道,“我可以口述,你来写。”
裴琰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但只准一个时辰。”
接下来的三天,尽管御医强烈反对,我还是坚持参与了最后的准备工作。
裴琰白天上朝周旋,晚上与我一起完善弹劾奏章。
我们常常忙碌到深夜,烛光下,两个影子在墙上靠得很近。
“你这样写太直接了。”我指着奏章的一处,“古代……呃,我是说,朝堂弹劾要讲究技巧,先夸皇上圣明,再委婉指出问题。”
裴琰挑眉:“你们未来人也懂这个?”
“人性千古不变。”我苦笑,“政治手段也差不多。”
裴琰若有所思地重写了一段,果然更加圆滑。
我们相视一笑,那种默契无需言语。
……
北狄使团离京前夜,一切准备就绪。
裴琰将亲自在明日早朝上弹劾五皇子,而我们收集的所有证据——包括从寒月剑中找到的密信原件——都将呈交皇上。
“明天过后,”裴琰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要么五皇子倒台,要么我们……”
“我们不会输。”我坚定地说,尽管胸口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裴琰转身看我,突然问道:“如果你改变了历史,会不会……回不去你的时代?”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刺入我的心脏,我从未认真思考过回去的可能性,但此刻,面对裴琰深邃的目光,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说,“但如果要在回去和帮你之间选择……”
“别说了。”裴琰罕见地打断我,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与我平视,"无论明天结果如何,你都是我裴琰此生最重要的兄弟。"
他的眼睛在烛光下如星辰般明亮,我看到了其中毫无保留的真诚。
喉咙突然发紧,我只能伸出手,与他拳头相碰。
"兄弟。"我重复这个在梁朝最郑重的称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那晚,我们像即将出征的战士一样,在庭院中比剑切磋。
我的伤口还疼,只能做些简单动作,但裴琰耐心地纠正我的每一个姿势。
月光下,他的剑法如行云流水,寒月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等你伤好了,我教你裴家剑法的精髓。”他收势后说。
“一言为定。”我笑着应道。
我们坐在石阶上,共饮一壶酒。
裴琰谈起他年少时随父亲出征的往事,我则讲述现代世界的奇观。
酒至半酣,裴琰突然严肃起来。
“明哲,明天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先保全自己。”他盯着酒壶,声音低沉,“如果事不可为……”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我们一起面对。”
裴琰抬头看我,月光下他的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有时候我在想,你的出现,是不是上天的安排。”
“也许吧。”我轻声回答,“但我很庆幸能遇见你,裴琰。”
我们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那一刻,所有的政治阴谋、历史重担都暂时远去,只剩下两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在月光下共享这片刻的宁静。
明日将是一场恶战,但此刻,我们心无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