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拍戏

凌晨两点十七分，林瑶蜷缩在练习室角落，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底一片青灰。周围散落着《陈情令》的台词本，边角被反复翻阅得卷起毛边，最新一页用红笔圈着"不夜天对峙"的大段台词，墨迹未干。她盯着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的字句，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颤抖许久，终于按下——"潇潇姐，我决定退出节目录制了。"

消息发出不到三十秒，程潇的语音通话便弹了出来。林瑶刚接通，就听见那边传来窸窸窣的穿衣声："你疯了？现在退出，那些练习生怎么办？"背景音里混着急促的脚步声，显然对方正往这边赶。

"你先别急。"林瑶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远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光斑，"你看这个。"她将手机相册里杜华展示的角色分析图、肖战愿意对戏的聊天记录，还有《陈情令》原著中关于绵绵的批注，一一拍照发了过去。"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接近梦想的机会。"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节目里的镜头被剪得七零八落，练习生们有你指导我很放心，但如果错过这次，我怕再也没有演好戏的可能了。"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程潇沉重的呼吸声透过电流传来。林瑶攥紧练习室的窗帘，布料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绵绵戏服上的刺绣纹理——那些看似精致的图案，实则是一针一线熬出来的。

"你真的想好了？"程潇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林瑶仿佛能看见她此刻的模样：蹙着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眼神却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想好了。"林瑶深吸一口气，"我查过资料，古代家仆的礼仪、金氏家族的规矩，还有绵绵每个转折点的心理变化，我都列了思维导图。"她翻出备忘录，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屏幕上流淌，"肖战老师说可以提前进组观摩，一博哥还帮我联系了台词指导......"

"停。"程潇打断她急促的叙述，"我支持你。"这句话让林瑶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你给我记住，"程潇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熟悉的霸道，"要是敢在片场哭鼻子，我就立刻飞过去把你拎回来！"

林瑶破涕为笑，泪水砸在手机屏幕上："等我成了，一定带飞你！我们要演大女主双强剧，就像《偶像练习生》里带练习生那样，横扫娱乐圈！"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整理了舞蹈组的训练方案，放在你桌上了，还有几个动作卡点......"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老太婆。"程潇的声音带着鼻音，"明天我帮你收拾行李，等回去的时候给你带回去。去了剧组不许吃泡面，听到没？"

挂断电话，林瑶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她打开台灯，在台词本扉页写下："献给所有在黑暗中咬牙坚持的人"，然后郑重地签下"罗青羊"三个字——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偶像练习生》的助教林瑶，而是即将踏入江湖的绵绵。

清晨四点五十分，林瑶的手机闹钟还未响起，她已经在黑暗中摸索着坐起身。窗外的北京还浸在浓稠的夜色里，远处零星的路灯在雾霾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她轻手轻脚地回到宿舍套上运动服，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孟美岐吴宣仪两人。

五点整，中戏老师的工作室铁门准时发出吱呀声。林瑶呵出白雾搓了搓冻僵的手指，从帆布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道具：半旧的茶盏、丝绸帕子，还有一本边角卷起的《古代礼仪图鉴》。"今天从奉茶开始。"老师推了推眼镜，"记住，罗青羊虽是家仆，但被金子轩提拔为心腹后，举手投足间要既有谦卑，又不失底气。"

夜幕降临时，练习室的灯光亮起。林瑶换上借来的古装戏服，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录制自己的表演片段。当演到温氏地牢护主的场景时，她突然抓起一旁的道具剑，用力砸向墙面。金属碰撞的巨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而她却沉浸在角色中，眼中含泪嘶吼："温公子，要打便打我！"回放视频时，她注意到自己甩袖的动作太过张扬，立刻在笔记本上写下："家仆身份，但被金子轩提拔为心腹后，举手投足间要既有谦卑，又不失底气。"

林瑶深吸一口气，薄荷混着檀香的气息沁入肺腑，中戏工作室特有的古朴氛围让她的神经微微紧绷。她缓缓抬起手腕，素白的袖口滑落三寸，露出纤细的腕骨。茶盏在掌心转了个半圈，釉面折射的冷光映出她紧抿的唇角——这个动作她已重复了整整三百遍，却仍觉得不够完美。

热水注入青瓷盏的刹那，腾起的白雾骤然模糊了镜片。她本能地想要眨眼，却强撑着睁大双眼，睫毛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杯沿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在她瞳孔里碎成无数光点，恍惚间竟与首尔寒冬的深夜重叠。那时程潇总穿着磨毛的灰色卫衣，抱着保温杯轻手轻脚推开练习室的门，氤氲的热气里，生姜的辛辣混着蜂蜜的甜，总能驱散整夜的疲惫。

"下压七分，目光低垂却要留意对方神色变化。"老师的叮嘱在耳畔回响。林瑶的手腕精准下压，角度分毫不差，余光却敏锐捕捉着虚空中"金子轩"的身影。瓷杯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记忆里程潇递茶时的触感突然清晰起来——指尖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既不会让杯子滑落，又不会烫到对方。这种妥帖入微的关怀，此刻正化作绵绵骨子里的温柔与机敏。

忽然，茶盏在掌心微微倾斜，几滴滚烫的茶水溅上虎口。林瑶却恍若未觉，任由刺痛感蔓延。她想起书中描写的绵绵，在金麟台上为金子轩布菜时，也是这般全神贯注，连滚烫的汤汁洒在手上都浑然不觉。此刻的灼痛，竟成了连接现实与角色的纽带。

"停！"老师突然出声，"眼神太锐利了，绵绵虽是心腹，骨子里仍是谨小慎微的家仆。"林瑶眨掉睫毛上的水珠，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状态。当茶盏再次举起时，她的目光已变得温润而含蓄，却在雾气氤氲中暗藏着洞察一切的锋芒——就像程潇当年在舞台失误时，总能用看似随意的救场动作，不着痕迹地化解危机。

工作室的座钟敲了九下，林瑶这才惊觉已过了午饭时间。掌心的茶盏早已凉透，她却仍保持着奉茶的姿势，腕间的酸痛提醒着方才的专注。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青砖地面投下她单薄的影子，恍惚间竟像是从千年前的画卷中走出的侍女，正捧着一盏承载着命运的茶汤。

"再来。"老师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工作室回响，惊飞了窗棂上休憩的麻雀。林瑶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重新执起茶盏。这次她刻意放缓动作，想象着金氏府邸的朱红廊柱、青石板上细碎的光影，还有那个需要她尽心侍奉的主子。

瓷杯与托盘相触发出清脆的轻响，这声音让她想起在韩国赶通告的清晨，程潇总是把热粥放在她化妆台前，陶瓷碗与木质桌面碰撞的声音，成了那段艰苦岁月里最温暖的闹钟。林瑶垂眸，余光扫过虚空中不存在的"金子轩"，唇角不自觉地抿出恰到好处的弧度——那是既不过分谦卑，又不显冒昧的分寸感。

随着反复练习，林瑶的动作愈发流畅自然。当热水再次注入茶盏，腾起的雾气中仿佛浮现出程潇的笑脸。那个总说"再坚持一下"的女孩，此刻仿佛就站在她身边，用鼓励的眼神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林瑶突然意识到，自己练习的不只是一个动作，更是在重现那份藏在细节里的关怀与守护。

日头渐渐西斜，工作室的光线变得柔和。林瑶的第十七个茶盏终于盛满了完美的茶汤。这次她没有急于放下，而是保持着姿势伫立许久，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体会着绵绵此刻的心境。当她终于放下茶盏，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而手腕却不再颤抖。

"很好。"老师难得露出赞许的笑容，"你已经抓住了绵绵的神韵。但记住，表演不是机械的重复，每个动作都要带着当下的情感。"林瑶点头，她知道，这盏茶承载的不仅是角色的礼仪规范，更是她与程潇并肩奋斗的青春记忆，以及对演艺事业的执着追求。

离开工作室时，夜幕已经降临。林瑶望着城市的霓虹，握紧了手中的茶盏。明天，她将带着这份从记忆深处挖掘出的细腻情感，去演绎那个在乱世中坚守本心的罗青羊。而此刻，她的心中充满感激——感激那段艰难的练习生岁月，感激始终陪伴在身边的程潇，更感激这个让她能够突破自我的角色。

深夜十点，乐华宿舍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林瑶攥着被汗水浸湿的《陈情令》台词本，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生怕惊醒隔壁熟睡的同事们。月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面勾勒出银白的线条，她借着微光摸到墙角的折叠镜，将手机支架卡在桌沿——这是她临时搭建的"私人片场"。

帆布包里倒出的不仅是剧本，还有特意网购的仿古铜镜、褪色丝帕，甚至复刻版金氏家徽金星雪浪纹胸针。林瑶套上从特意买回来的素色里衣，长发随意挽成低髻，镜中人瞬间褪去现代气息。她对着手机备忘录逐条核对今日特训要点，指尖划过"温氏地牢戏需加入吞咽口水的微动作"，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温公子，金公子体弱......"林瑶突然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刻意让膝盖重重磕出闷响。这个动作在特训时被老师指出力度不足，此刻她咬着牙重复，直到膝盖泛起青紫。镜中自己因疼痛皱起的眉头，竟意外贴合绵绵护主时的倔强。手机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每个表情，她不断回放，在屏幕上用红笔圈出眼神涣散的瞬间。

当演到"绵绵思远道"的名场面时，林瑶抓起枕头当魏无羡，模仿魏无羡说话时尾音上扬的弧度。"魏公子莫要打趣！"她侧身躲开"对方"的"拉扯"，却因动作过猛撞翻了桌上的茶杯。瓷片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她僵在原地，心跳如擂鼓。直到确定没人被惊醒，才蹲下身捡拾碎片，指尖被划出细小的伤口。

伤口渗血的刺痛反而让她豁然开朗。林瑶突然想起绵绵在温氏地牢被鞭梢擦过脸颊的情节，抓起化妆刷蘸取赭石色颜料，在自己右脸轻轻扫过。镜中出现一道逼真的擦伤，她凝视着伤痕，瞬间代入角色的恐惧与愤怒。这次的表演，连声音都带着颤抖的真实："要罚便罚我！"

凌晨三点，程潇被手机震动惊醒。点开林瑶发来的视频，只见镜头里的女孩跪坐在满地狼藉中，眼神却亮得惊人。画面左下角贴着便签："这个惊恐转头的角度，潇潇帮我看看？"程潇望着视频里熟悉的倔强神情，眼眶突然发热——那个在韩国练习室里，对着镜子纠正同一个舞蹈动作上千遍的林瑶，此刻又在以另一种方式，在演艺道路上拼命奔跑。

手机屏幕的冷光突然熄灭，林瑶这才惊觉电量耗尽。她摸黑起身寻找充电器，却被地上散落的剧本绊倒，膝盖重重磕在床角。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恍惚间竟与绵绵在温氏地牢被踹倒的场景重叠——那个柔弱却倔强的身影，此刻仿佛附在她身上，让她咬牙咽下即将溢出的痛呼。

黑暗中，林瑶摸索着打开台灯。暖黄的光晕里，碎裂的茶杯在地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绵绵人生中那些支离破碎却依然倔强的时刻。她突然想起特训时老师说的"真正的表演要让身体记住疼痛"，于是故意蜷起身体，模仿绵绵蜷缩在墙角的姿势。粗糙的水泥地磨着膝盖伤口，冷汗顺着脊梁滑落，她却在这种真实的痛感中，找到了角色濒临崩溃却仍强撑的脆弱与坚韧。

"不夜天城的对峙，不能只是愤怒。"林瑶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指尖蘸着颜料在脸颊画出泪痕。当她举起自制的"陈情笛"道具，想象肖战饰演的魏无羡站在对面时，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绵绵眼神里的悲悯——那不仅是对故人的牵挂，更是乱世中清醒者的无奈与苍凉。

凌晨四点，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林瑶的嗓子早已沙哑，却仍在反复练习绵绵脱离金家时的独白。她脱掉鞋子，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想象着绵绵决然离去时，脚下碎石硌痛的感觉。当那句"我虽出身低微，却也知何为正义"从喉咙里迸发而出，镜子里的人眼神凛冽如刀，与三小时前那个被茶杯绊倒的女孩判若两人。

晨光穿透窗帘缝隙时，林瑶终于瘫倒在床上。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是程潇发来的消息："我看到你发的练习视频，那个跪地护主的颤抖，比我见过的很多专业演员都动人。"她笑了笑，指尖划过满是批注的剧本，在"罗青羊"三个字上重重按了下去——这场在宿舍方寸之地的独自鏖战，终于让她触摸到了角色的灵魂。而此刻，东方既白，新一天的特训即将开始，她知道，自己离那个鲜活的绵绵，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