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的温度—四

眼泪的温度  四

  从那之后，尚誉和顺溜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也是最爱的家人。顺溜也渐渐发现，尚誉并不是看上去那么高傲，只是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脆弱，让别人觉得他好欺负。尚誉也逐渐了解顺溜，他并不是像看上去那么幼稚和不懂事，相反，他很聪明，在某些方面，他甚至比自己更强。

  但他们相识的第三年，村里发生了严重的饥荒，三个月，收不到一点粮食，饿死了好多人。顺溜的父亲也生了重病，家里的顶梁柱塌了下来。这一切尚誉都看在眼里。

  离村子不远有一座非常高大的山，平时村里人都要绕着走，因为那些村民说那座山是他们村的禁忌，伯父也经常跟他说，踏足那座山的人，都会死在里面，永远无法出来，因为那里面有很多的饿狼。尚誉看着越加病重的伯父，看着这个明明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却还是含辛茹苦将他抚养的伯父，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背着竹筐，偷偷地跑到了那座山上。他发现了很多果子和野菜，之前在书上看到过，这些都是可以吃的，尚誉满心欢喜，这下可以让伯父好受点了。

  草丛突然发出了声响，尚誉立马拿出随身带的棒子防御，尚誉很紧张，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可能敌不过饿狼，但是，还有人在等他。

  “疼疼疼！怎么这么扎！”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顺溜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尚誉这才放下戒备。尚誉叹了口气：“你来干什么？”

  “只许你来吗？”顺溜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尚誉，你还真是不把我当兄弟，居然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这里太危险了，你快回去！”

  “不要。”

  “听话！”

  “少啰嗦了！要回去你和我一起！不然我就和你一起找食物。”

  尚誉看着竹筐里只有这么一些东西，还不够。看顺溜这样子，肯定是偷跑出来的，尚誉知道自己拗不过他，说道：“随你，但要真出现危险了，可别指望我能来得及救你。”

  “切，谁要你救了，我自己能行。”顺溜朝尚誉做了一个鬼脸。

  这时，顺溜面前的草丛又发出了一些动静，尚誉立刻举起棒子挡在顺溜面前。一条狼突然扑了过来，尚誉立刻用棒子把它击开，那狼倒在了一边，趁它还没反应过来，尚誉立马拉着顺溜逃走。

  “喂，你从小在村里生活，难道不知道这座山上有狼吗？一点防身的武器都没带！”尚誉质问道。

  “我忘了。”顺溜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是顺溜发现尚誉不见后，在村里到处问，直到一个孩子告诉他，尚誉往这座山的方向跑，顺溜就猜到尚誉去哪了。他知道这座山是大人们口中的禁忌之山，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只为带尚誉回家。

  “那你来干嘛？给狼填饱肚子的吗？”

  顺溜没再回答，他只是观察旁边的地形，以及草木。他深知，他们根本跑不赢狼。再加上那条狼已经站起来了，又带了好几条狼来了。

  尚誉拉着顺溜跑到了一座大石头后面，那几条狼寻着气味也快到了。尚誉又何尝不知，他们跑不赢狼。

  “拿上这个，快走。”尚誉把身上的竹筐塞给顺溜。

  “你干什么？别想呈英雄，要走一起走！”顺溜抓住尚誉的衣服。

  “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来了，伯父伯母还等着这些食物呢！”尚誉再次推开顺溜。

  “我不要！”顺溜索性坐在地上，但他也知道，这招对尚誉没用。

  “走啊！”尚誉很想踹他，但是下不去脚。

  这时两条狼已经逐渐逼近了，尚誉也蹲了下来，他紧紧握着棒子，他知道再不走，一个都活不了了。忽然，顺溜的余光撇见两块石头，他摸了摸，这材质，有办法了！他靠在尚誉的耳旁说了些许话。

  天色渐晚，太阳马上要落幕了，但是是留了一片余光给这座山上的生灵。

  尚誉站起身，面前有三条狼，他举起棒子，挥舞了几下，并嘲讽道：“你过来呀！”

  中间的那条狼也许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它立马就扑了上来，尚誉立刻闪躲开，而尚誉的身后正是顺溜，他举起一根火把，朝那条狼“刺去”，那狼被打倒在地，痛的呜咽了好几声，等再站起身，便仓皇而逃，其他的两条狼，朝他们吼了几声，它们往前走了几步，顺溜就将火把靠近了它们几分，两条狼不敢轻举妄动，随后，它们也逃走了。

  两人松了一口气，顺溜累的坐在地上：“差点就成了狼的晚饭了，得亏是运气好，让我发现了打火石。”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尚誉说道，他望向顺溜，顺溜的手掌脱了好大一层皮，还有一些被灼伤的痕迹。顺溜注意到了尚誉的目光，连忙把手背过去。

  “回家吧回家吧，不过尚誉你真硬啊，饿了这么多天你居然还有力气跑到这里来。”

  “你也挺硬的，到现在还这么活蹦乱跳。”

  其实两人已经吃了很多天的草了，但是，连草都很奢侈，因为实在是没东西吃了。顺溜也很心疼，父亲重病在床，不是他不关心，只是如果让父亲知道尚誉去了那座山，不知道会先气死还是伤心死，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这么抵触这座山。

  天已经完全黑了，走一段下坡路时，尚誉举着火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响。

  “我没事！”顺溜立刻说道。

  可等尚誉走近时，顺溜身上有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他仔细瞧了瞧，发现顺溜的膝盖处的布渗出了很多血。

  往顺溜身后一看，有更恐怖的东西，一具人骨。顺溜也注意到了，他回头看，却被吓得跪扑到尚誉怀里。

  尚誉蹲下来拿着火把凑近一看，这个人应该死很久了，他拍了拍顺溜的背：“这人死很久了，别担心，我在。”

  顺溜再往后瞧了瞧，他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我们赶紧走吧，这里总有种让我不安的感觉。”

  顺溜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很难站起来，只能强撑着，一只腿艰难地支起身体，尚誉看到了他的窘态，他扶着顺溜，顺溜才勉强保持平衡。

  “哇，你这腿不会摔断了吧？”尚誉想用这个冷话安抚一下顺溜不安的情绪。

  “乌鸦嘴，怎么可能！就是擦伤严重了点，你这么见不得我好啊！”

  尚誉笑了笑，他将火把插在土里，蹲了下来，保持一副要背他的姿势。

  “你干嘛，我自己能走。”顺溜撇过头。

  “少废话，让你自己走什么时候到家都不知道，而且这火把快灭了，再遇到狼的话，我们就得变成夜宵了。”

  顺溜觉得尚誉说的话有道理，虽然有些别扭但顺溜还是照做了。

  尚誉背起顺溜，顺溜的头靠在尚誉的肩膀上，炽热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尚誉和顺溜都能听得到对方的呼吸。顺溜举着火把，为尚誉照亮前方的路。

  “尚誉，要不下次我也背你一次吧。”顺溜打趣道。

  “就你这小身板，再过几十年吧！”

  “切！少瞧不起人了！我以后肯定能把你单手扛起来！”

  “哈哈哈，你可别说大话了，你掰手腕都赢不了我！”尚誉笑道。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抢我东西吃。”

  “等有吃的够了，就让你吃个饱。”

  “尚誉，你说，我们能不能活到有吃的的一天啊。”

  尚誉迟钝了一下，说道：“一定能的，你筐里，不是有一些东西了吗，肯定能撑过去的。”

  “可是，我感觉这次的饥荒，好长啊。”

  “应该很快就能过去了，等这个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了，我们就有吃的了。”其实尚誉也拿不准，他不知道这次饥荒什么时候能过去。

  火灭了，虽然已经出山了，但回家还要走一段路。

  “尚誉，在我们家感觉怎么样？”

  “很好。”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在我们家过得不开心呢。”

  有你在，有伯父伯母在，这个家怎么不算温暖呢。这是尚誉在心里念的一句。

  “尚誉，等到长大了，你想做什么呢？”

  “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早呢！”

  “诶，我们快到家了！”顺溜看到了站在门外拿着蜡烛的母亲。

  尚誉也加快步伐跑了过去，结果一个不注意，尚誉被一块石头绊倒了，顺溜也跟着摔了下来，竹筐里的菜和果子也散了一地。

  他立刻爬起来，扶起顺溜，顺溜的母亲也跑了过来，她扶起两个人，看到散在地上的果子和野菜，她就知道两人去哪里了。她看到顺溜的腿伤，满眼的心疼，尚誉看着伯母的眼睛，满心都是愧疚。

  把地上的果子和野菜捡起来后，两人把顺溜扶到了房间里。

  她看了看顺溜的腿伤，对尚誉说道：“尚誉，你去打点水来。”尚誉立刻就去了。

  顺溜的母亲拿了点药草来，尚誉也把水打来了。

  顺溜的母亲用毛巾沾了水帮顺溜的腿和手消毒，然后开始抹药草。

  “娘，你轻点。”

  “现在知道疼啦？也不小心点，把手拿来。”

  尚誉也没闲着，他帮顺溜另一只手也抹药草。

  顺溜感觉自己像个病得很重的人，居然要两个人帮自己擦药。

  处理完伤口后，顺溜的母亲问道：“你俩怎么跑到那座山上去了？”

  尚誉扑通一声就跪在顺溜的母亲面前：“对不起，伯母，是我擅自主张跑到那座山上去的，顺溜是为了找我才跟过来的，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也害得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顺溜的母亲赶紧扶起尚誉，顺溜也赶紧帮忙。顺溜的母亲把他按着坐在床上：“伯母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那座山实在太危险了，十几年前，你伯父的亲哥哥就死在了那座山上，当时你伯父找了几天几夜都没找到。如果让你伯父知道你俩跑到那里去了，他肯定会大发雷霆的，所以以后都不要去了，政府发了些救济粮来，我们还能撑得住，别再擅作主张了。”

  尚誉用力地点点头。顺溜揽着尚誉，对母亲说道：“娘，你不会跟爹说吧。”

  “你娘可不想跟你爹吵架，你爹那倔脾气吵起来谁都赢不了他，时间不早了，你俩快些睡吧。”

  顺溜的母亲走后，顺溜躺在床上，对尚誉说道：“所以我们今天遇到的那具人骨，是我爹的……哥哥……”

  “这件事还是别让伯父知道了，他现在重病，实在不能过度伤心和愤怒。以后再告诉他 吧。”

  尚誉也累了，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顺溜有些难以入睡，因为今天是他第一次感到，尚誉是那么的在乎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在乎。但他总感觉，尚誉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们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