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

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刚响，老师抱着教案走出教室，喧闹声就像被戳破的气球般炸开。后排男生的笑骂声、课代表收作业的吆喝声混在一起，连窗外的蝉鸣都显得不那么刺耳了。

艾玛正低头往笔记本上抄板书，忽然感觉桌底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她笔尖一顿，眼角余光瞥见奈布的校服裤腿——他就坐在斜后方，平时总喜欢把长腿伸到过道里，今天却反常地收得很拢。

“这道题的辅助线……”她故意提高声音，假装在跟同桌讨论数学题，手指却在桌布下悄悄蜷了蜷。昨天园艺课结束时，奈布在工具房帮她修洒水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手背的触感，此刻突然清晰得像刚发生过。

桌底的触碰又轻了些，这次是指节，顺着她的校服裤缝往上蹭了半寸。艾玛的耳尖腾地热起来，笔杆被捏得发白。她能想象出奈布此刻的样子——肯定是低着头，假装翻书，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就像上次在图书馆偷瞄她时那样。

同桌被前排同学叫走借笔记，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艾玛趁机往椅背上靠了靠，膝盖往奈布那边挪了挪。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里，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动了动，像只犹豫的小兽。

“喂，”她突然转头，声音压得很低，刚好能让他听见，“你的练习册借我看看。”

奈布的动作僵了一下，抬眼时睫毛颤了颤。他的瞳孔在阳光下是浅褐色的，像她去年在植物园见过的琥珀。“嗯。”他应了声，伸手去够桌角的练习册，桌底的手却趁势滑过来，指尖轻轻勾住了她的小指。

艾玛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风卷走的纸飞机。他的指尖有点凉，带着刚握过钢笔的墨水味，勾住她的力度很轻，仿佛随时会松开。她赶紧转回头，假装翻书包，指腹却偷偷摩挲着他的指节——那里有个很小的茧，是常年握刀（虽然在象牙塔只是训练用的模型刀）磨出来的。

教室前门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两人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松手。艾玛差点把铅笔盒碰掉，奈布则迅速把练习册推过来，封面“啪”地拍在桌上，惊得前排女生回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隔壁班的老师路过，并没进来。喧闹声还在继续，后排男生正抢着看一本漫画，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这两个瞬间红了脸的人。

“刚、刚才那道题……”艾玛的声音有点发紧，低头时发现自己的小指还微微蜷着，像在挽留什么。

桌底的手又动了。这次更直接，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然后慢慢收拢。他的手指很长，能轻松裹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渗进来，烫得她指尖发麻。

艾玛悄悄侧过脸，看到奈布正望着窗外，侧脸的线条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握着她的手却没松，反而更紧了些。操场上有女生笑着跑过，影子从他脸上掠过时，他的睫毛颤了颤，像停着只受惊的蝴蝶。

预备铃响的前一秒，奈布突然松开手。艾玛的手心空落落的，残留着他的温度。她看到他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衣领，耳后那片皮肤红得像被夕阳染过。

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来时，艾玛把奈布的练习册往他桌上推了推，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

“谢啦。”她小声说。

奈布没看她，只是翻开课本的手指顿了顿，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回了句：“下课再说。”

窗外的蝉鸣又响起来，阳光透过树叶落在摊开的练习册上，把两人交叠过的影子，晒得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