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失去你一切都值得

高二上学期的十月末，枫叶刚染红教学楼顶的檐角，实验中学的秋季运动会就在操场的喧嚣里拉开了帷幕。夏暖攥着接力赛的号码布站在树荫下，校服领口被风掀起角，露出纤细的锁骨。她正低头研究接力棒的握法，忽然头顶一沉，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劈头盖下来，遮住了眼前的阳光。

“小婑子，发什么呆呢？”顾宇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带着得逞的笑意。夏暖立刻炸毛，扯掉外套甩回去：“顾宇你是不是皮痒了？说了别叫这个外号！”她仰头瞪着高出自己半个头的男生，对方正单手插着校服裤兜，另一只手随意地转着接力棒，晨光从他肩后斜斜切过来，把翘起的发梢染成金棕色。

旁边的苏然抱着矿泉水瓶笑出声：“暖姐，你别装了，去年校篮球赛你给顾宇送冰镇可乐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凶。”林悦跟着点头，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就是就是，刚才热身的时候顾宇帮你压腿，你明明偷偷勾着嘴角笑——”

“林悦！”夏暖扑过去要捂她的嘴，却被顾宇长臂一伸拦腰拽回来。他指尖轻轻敲了敲夏暖的额头：“别闹，一会儿该检录了。”触感像碰着一块温凉的玉，顾宇耳尖发烫，赶紧转身走向跑道，校服裤腿被风鼓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腿。

女子4x100米接力赛的检录处围满了人，夏暖作为最后一棒，正在和第三棒的林悦反复确认交接棒的手势。顾宇站在不远处的树荫里，目光却始终黏在那个扎着高马尾的身影上。她今天穿了白色的运动背心，外面套着宽松的校服，跑起来时马尾辫会甩成利落的弧线，像只随时准备冲刺的小鹿。

“顾哥，别看了，再看眼睛都要烧出洞了。”同班的陈阳撞了撞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调侃，“昨天你帮夏暖抢报名名额的时候，可是把体育部的张学长怼得说不出话，现在怎么反倒怂了？”顾宇斜他一眼，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接力棒上的纹路。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每次看到夏暖皱眉，就忍不住想替她解决所有麻烦，比如上周她抱怨接力赛名额满了，他立刻就去找学生会理论，哪怕对方是高三的学长。

发令枪响了，第一棒的苏然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夏暖站在第三接力区，掌心渐渐沁出细汗。她看着第二棒的同学越来越近，突然听见场边传来顾宇的声音：“夏暖！盯着棒！”抬头时刚好对上他灼灼的目光，那眼神像把火，瞬间点燃了她的神经。

顺利接过第二棒，夏暖转身就跑，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她能听见看台上的加油声，却分辨不清谁是谁的声音。远处的终点线越来越清晰，第三棒的林悦已经在接力区挥舞手臂，指尖的荧光贴纸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就在两人伸手相触的瞬间，意外发生了。林悦脚下一滑，身体猛地向右侧倾斜，接力棒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夏暖下意识地侧身去接，脚尖在跑道上扭了个奇怪的角度，“咔嚓”一声脆响，剧痛从脚踝蔓延开来。

“夏暖！”顾宇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刚才一直在终点线附近等待，看见夏暖摔倒的瞬间，整个人已经冲了出去。跑道上的女生正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别动。”顾宇蹲下来，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触感滚烫，已经开始红肿。夏暖想推开他：“我没事，还能跑完——”话没说完就被顾宇瞪了回去，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绷得紧紧的，像头被激怒的小兽。

他突然伸手揽住夏暖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膝弯，直接抱了起来。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苏然和林悦慌忙跑过来：“暖姐你怎么样？要不要叫校医？”夏暖的脸烧得通红，双手紧紧攥着顾宇的校服衣领，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顾宇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闭嘴。”顾宇径直往操场边的医务室走，脚步却不敢太重，生怕颠到怀里的人。怀里的女生比想象中还要轻，发梢扫过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茉莉香。他忽然想起上周在教室，夏暖趴在桌子上睡觉，他偷偷凑近看过她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投下阴影，此刻近在咫尺的呼吸，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医务室里，校医检查后说是韧带轻微拉伤，需要冰敷休息。顾宇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帮夏暖把冰袋裹在脚踝上，手指触到她冰凉的脚背，忍不住轻轻呵了口气。夏暖别过脸，盯着墙上的运动损伤处理流程图，耳朵尖却红得滴血：“顾宇你别这么夸张，我真的没那么脆弱。”

“你还说？”顾宇突然抬头，眼睛里有未褪的火气，“刚才摔倒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如果不是为了接那根棒，你根本不会受伤！”夏暖愣住了，第一次看见顾宇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愤怒，像是后怕。他顿了顿，声音突然轻下来：“比起比赛输赢，你平安最重要。”

窗外的加油声隐约传来，远处传来接力赛结束的欢呼声。夏暖看着顾宇垂在额前的碎发，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在操场打雪仗摔了一跤，也是顾宇二话不说把她背到医务室，当时他的围巾蹭得她脸痒痒的，嘴里还念叨着“小婑子你能不能小心点”。原来有些关心，早就藏在那些看似嫌弃的话语里，像冬天的阳光，看似清冷，却暖到人心里。

“顾宇，”夏暖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刚才抱我的时候，是不是故意跑那么快？”顾宇耳尖发烫，立刻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语气：“不然呢？难道要让你在跑道上丢人现眼？”嘴上这么说，却偷偷把冰袋又往她脚踝处挪了挪，确保每个红肿的地方都能敷到。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医务室，窗台上的薄荷草轻轻摇晃。苏然和林悦捧着零食探出头：“暖姐，顾宇是不是把你卖了？我们给你带了巧克力！”林悦刚说完，就被顾宇瞪了一眼：“别吵，她需要休息。”夏暖看着他像护崽的小狼一样把同学挡在门外，突然觉得脚踝的疼也没那么难忍了。

傍晚的操场渐渐安静下来，夕阳把跑道染成金红色。顾宇蹲在地上，帮夏暖系好运动鞋的鞋带：“我背你回教室。”夏暖趴在他背上，看着他后颈处的碎发被风吹起，突然轻声说：“顾宇，其实你刚才说的话，我听见了。”

男生的身体猛地僵住，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夏暖忍不住笑出声，把脸埋进他的肩膀：“笨蛋，我也觉得，比起失去你，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