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3区的冬天,总是被厚重的大雪包裹。
窗外,鹅毛般的雪花无声飘落,将庭院、远山都染成一片纯净的银白,路灯的光晕在雪幕中晕开,显得格外静谧。
壁炉里,松木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暖融融的空气里弥漫着冷杉与白玉兰交织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祁屿蜷在宽大的沙发里,身上盖着厚厚的羊绒毯,他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旧书,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目光却有些游离,时不时飘向玄关的方向。
腰腹间旧伤的隐痛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平息,但实验室残留的冰冷感,似乎总需要家里的温暖才能彻底驱散。
“咔哒。”
轻微的开门声传来,混合着风雪涌入的寒意。
祁屿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
祁肆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肩头落满了雪花,发梢也带着湿意,他脱下沾雪的大衣,随手挂在衣架上,带着一身室外的清冽走进温暖的客厅。
当他看到沙发上那个裹在毯子里、眼睛亮亮望过来的身影时,眉宇间因工作带来的疲惫瞬间化开,染上暖意。
“哥。”祁屿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般的软糯。
“嗯,我回来了。”祁肆眚快步走过去,在沙发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探进毯子,握住了祁屿微凉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外面雪大,等很久了?不是让你先睡?”
“不困,”祁屿摇摇头,往祁肆眚身边靠了靠,毯子滑落一些,露出穿着柔软家居服的上身。他将头轻轻抵在祁肆眚的肩上,像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倦鸟,深深吸了一口对方身上熟悉的冷杉气息,那点实验室带来的最后一丝紧绷也彻底消散了。“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一些琐碎的报表,季宴景能搞定大半。”祁肆眚侧过身,用空着的那只手理了理祁屿额前微乱的碎发,指尖不经意拂过他温热的额角,“你呢?今天感觉怎么样?腰还疼吗?” 他的目光落在祁屿的腰腹位置,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好多了。”祁屿在他颈窝蹭了蹭,声音闷闷的,“药效很好,几乎感觉不到了。” 他不想让哥哥担心,也不想提起那间处理伤口的密室。
“那就好。”祁肆眚松了口气,手臂环过祁屿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形成一个更紧密的依偎姿势。
两人都没再说话,享受着这难得的、风雪被隔绝在外的宁静。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长,投映在温暖的墙壁上。
“饿不饿?”过了一会儿,祁肆眚低声问,“晚上看你没吃多少。”
祁屿想了想,诚实地点点头:“有点。”
祁肆眚笑了,捏了捏他的手指:“想吃什么?我去做点。”
“随便……哥做的都好。”祁屿懒懒地说,带着全然的依赖。
祁肆眚没再问,小心地松开他起身。祁屿有些不舍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祁肆眚回身,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温热的吻:“很快就好,等我。”
厨房很快传来轻微的响动。祁屿抱着毯子,听着祁肆眚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水流声,锅具碰撞的轻响,还有他偶尔低哼的不知名小调。
这些平凡的声音,构成了祁屿世界里最珍贵的背景音,他很快起身,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静静看着。
祁肆眚挽着袖子,正专注地搅动着小锅里冒着热气的甜羹。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柔和了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的冷峻,他似乎察觉到目光,回头看到祁屿,嘴角弯起:“怎么过来了?小心着凉。”
“看你。”祁屿走过去,从背后环住祁肆眚的腰,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祁肆眚的身体温暖而坚实,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白玉兰的气息无声地缠绕上冷杉,在氤氲着食物甜香的空间里,温柔地交融。
祁肆眚身体微微一顿,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声音更柔了:“是酒酿小圆子,加了你喜欢的桂花蜜和藕粉,很快就好。”
“嗯。”祁屿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踏实的温暖和宁静。外面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呼啸着拍打着窗户,但屋内却像一个被精心守护的港湾,隔绝了所有的寒冷与危险。
他不需要知道哥哥为他挡下了多少暗流,此刻,这厨房的灯光、甜羹的香气、背后传来的稳健心跳,就是他的全世界。
甜羹很快煮好,盛在温润的白瓷碗里,撒着金黄的桂花。
两人回到客厅的沙发,并肩坐着,共享这碗简单的宵夜。祁肆眚舀起一勺,仔细吹凉了才递到祁屿嘴边。
“小心烫。”
祁屿张嘴接过,软糯的小圆子混合着清甜的汤水滑入喉咙,暖意直达四肢百骸。他满足地眯起眼,像一只被顺毛的猫。
“好吃。”他含糊地说。
祁肆眚看着他满足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自己也尝了一口,然后很自然地把祁屿碗里一颗格外圆润的小圆子舀起来喂给他:“这颗给你。”
窗外,风雪依旧,窗内,壁炉的火焰静静燃烧,映照着两张靠得很近的脸庞,碗勺轻碰的声音,偶尔的低语,还有信息素无声地缠绕、安抚。
没有惊心动魄的阴谋,没有撕心裂肺的抉择,只有一碗暖心的甜羹,一个可以安心依偎的肩膀,和一个风雪夜归人带来的、最平凡也最珍贵的温暖。
祁肆眚看着祁屿小口小口吃完,又给他掖好滑落的毯子角,他心里的某个角落,因为即将踏入【涅槃】而翻涌的沉重,在此刻被祁屿这份全然依赖的宁静暂时抚平。
无论如何,他要守护住这份温暖。
“困了?”祁肆眚轻声问。
祁屿点点头,吃饱后的暖意和疲惫一起涌上来。
“睡吧。”祁肆眚放下碗,将人打横抱起。祁屿很自然地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间,祁肆眚抱着他,稳稳地走向卧室。
卧室的灯光调得很暗。祁肆眚小心地将祁屿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他自己也躺下,侧身将祁屿拢进怀里,像守护着稀世珍宝。
冷杉的气息温柔地包裹着两人,驱散着冬夜的寒意,也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纷扰。
祁屿在熟悉的怀抱和气息中,意识很快沉入安眠,呼吸均匀绵长。
祁肆眚却暂时没有睡意,他借着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光,凝视着怀中人沉睡的侧脸,指尖极轻地描摹过他安静的眉眼。
腰腹间的伤,实验室的冰冷,前路的未卜……这些都沉沉压在祁肆眚心头,但此刻,看着祁屿毫无防备的睡颜,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和温热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祁肆眚心中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值得。
为了他此刻的安宁,为了他能继续这样安稳地睡在自己怀里,无论“涅槃”是熔炉还是深渊,他都义无反顾。
祁肆眚收紧了手臂,在祁屿发顶落下一个极轻、极珍重的吻,仿佛无声的誓言,随后,他也闭上眼睛,放任自己被怀中人的温暖和那份沉甸甸的守护之心,一同带入梦乡。
窗外,大雪无声,覆盖了整个世界,仿佛也为这方寸的温暖与安宁,筑起了一道纯净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