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闭合，隔绝了外部仪器运行的嗡鸣，将两人笼罩在独立的静谧空间里。
这里更像一个功能性的休息室兼小型医疗点，冰冷的金属墙面反射着顶灯苍白的光。
盛槐序背对着路怜逸，沉默地开始解开紧身作战服的卡扣。
黑色高弹面料被汗水浸透，紧贴着他贲张的背肌线条，随着他脱下的动作，一股浓烈而灼热的野玫瑰信息素混杂着血腥气和模拟能量残留的臭氧味在狭小空间里弥漫开来。
路怜逸则走向墙角的医疗柜，动作熟练地取出消毒液、无菌敷料和生物凝胶喷剂，金属器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作战服被褪至腰间，盛槐序精悍的上身暴露在灯光下。汗水沿着紧实的肌肉沟壑滑落，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几处新鲜的创伤。
左肩胛骨下方，一道深约半厘米、长约十公分的撕裂伤，皮肉翻卷，边缘焦黑，显然是近距离被高能粒子流擦过。
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不自然的紫红色，伴随着轻微的水肿，模拟能量残余造成的组织灼伤正在缓慢侵蚀。
右侧肋下是一大片青紫色的淤伤，中心点颜色深得发黑，像是被沉重的钝器狠狠撞击过。
虽然没有明显的开放性伤口，但那片区域的肌肉明显僵硬，呼吸时能看到盛槐序眉宇间隐忍的痛楚——这是模拟冲击波造成的深层组织损伤和可能的骨裂。
双臂手肘至小臂上遍布细密的划痕和点状灼伤，皮肤红肿，甚至有几处表皮剥落，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这是高强度近身格斗、频繁撞击模拟护盾以及抵挡能量溅射留下的痕迹。
尤其他的指关节，皮开肉绽，指骨隐约可见，显示出他在模拟战中爆发的恐怖力量和承受的反作用力。
“训练强度又超阈值了。”路怜逸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戴上无菌手套，拿起沾满消毒液的棉球，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开始清理盛槐序肩胛下那道最狰狞的伤口。
冰凉的触感让盛槐序的肌肉瞬间绷紧，但他没有躲闪。
“嗯，【壁垒】模拟体的防御强度比上次提升了27%，攻击模式也更刁钻，”盛槐序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疲惫，“近身突破的窗口期太短，只能硬抗能量溅射强攻肋下弱点，护臂的缓冲层被击穿了三次。”
“数据我看到了，你的反应速度提升了0.3秒，但代价是防御策略过于激进，纯粹依赖肉身强度和恢复力硬吃伤害，”路怜逸用镊子小心夹掉焦黑的坏死组织碎屑，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实验报告，“下次训练，我会调整模拟体参数，加入高频精神干扰，你需要学会在承受极限攻击的同时，分神使用能力进行更精准的防御或闪避，而不是一味地硬撼。”
他拿起生物凝胶喷剂，对准清理干净的伤口，淡蓝色的凝胶雾状喷出，迅速在创面形成一层半透明的保护膜，并开始释放促进细胞再生的生物因子和微弱的止痛成分，盛槐序紧绷的肌肉随着凝胶带来的清凉舒缓感而略微放松。
“四阶能力，”盛槐序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响起，“确认了？”
路怜逸处理伤口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早已成竹在胸：“【荆棘王座】，数据分析非常清晰，在你承受致命压力、濒临极限时爆发的力量核心，是支配与汲取。”
他换了一块干净的敷料，开始处理肋下那片触目惊心的淤伤，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按压，检查骨头的状况。
“你能将自身承受的物理冲击、能量伤害甚至部分精神力攻击，转化为一种独特的【荆棘之力】，这种力量可以临时强化你自身的攻击力、防御力或速度，形成反伤护甲，或者，”路怜逸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通过接触，强行汲取敌人的生命力或能量来补充自身消耗、修复损伤，如同扎根于血肉与痛苦之上的荆棘，以伤害为养分，构建属于你的领域——【王座】。”
盛槐序沉默着，对这个强大而残酷的能力名称和描述似乎并不意外，这与他战斗时的本能感受隐隐契合。
路怜逸继续道：“下周L-204会配合你进行能力引导和极限压力测试，他的【海市蜃楼】能模拟更复杂的战场环境和致命威胁，迫使你的【荆棘王座】在更极端、更多变的情况下稳定成型。”
伤口处理完毕，路怜逸拿起绷带，开始为盛槐序肋下那片淤伤进行加压包扎，动作依旧利落专业，就在绷带缠绕过半时，盛槐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几乎不像他的迟疑：
“路怜逸。”
“嗯？”
“等我也到了四阶，”盛槐序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能瞥见路怜逸专注包扎的侧脸，“你真的会把我和砚修，一起送去前线？送去那个……【壁垒计划】启动后的战场？”
路怜逸缠绕绷带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一秒，随即恢复如常，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绷带的松紧。“当然，四阶Alpha，尤其是像你和砚修这样实战能力顶级的，是联盟最锋利的剑，战场是你们的归宿，也是价值最大化的地方。”他的语气平淡，理所当然。
“即使知道那可能是绞肉机？”盛槐序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即使知道我们可能会死在那里，像……像档案馆里那些名字一样？”
他提到了档案馆，那个冰冷、储存着他们孩子数据的地方，尽管盛槐序对此毫无波澜，就像路怜逸一样，认为那是合理的资源配置，但此刻，他谈论的是自己和时砚修的归档。
路怜逸终于完成了包扎，剪断绷带，贴上固定胶布。他直起身，摘掉沾了血污的手套，扔进废弃桶。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盛槐序面前，强迫对方转过身来与自己对视。
他的灰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平静无波，清晰地映出盛槐序眼中翻涌的、与平日的冷酷截然不同的复杂情绪，那是一种对已知死亡结局的抗拒，而抗拒的根源，并非恐惧战场本身，而是——
“不想离开我？”路怜逸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虚幻的弧度，指尖抬起，轻轻拂过盛槐序下颌上一道细小的血痕，那是模拟碎片划伤的。“槐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嗯……感性了？”
盛槐序猛地抓住他即将收回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野玫瑰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具压迫感，带着焦躁和一种被戳破隐秘的恼怒：“回答我！”
路怜逸任由他抓着，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反而透出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我回答过了，你们的价值在战场，最高效的利用，就是让你们在最需要的地方燃烧殆尽。”
他微微歪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路怜逸式的、冰冷的宽慰，“为国家献身，是你们的荣幸，就像……”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曾对时砚修说过的词，“‘为科学献身是他的荣幸’一样，这是你们的宿命，也是你们存在的最高意义。”
“荣幸？！”盛槐序像是被这个词狠狠刺伤，他低吼一声，猛地将路怜逸推搡着抵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双臂撑在他身侧，将他困在方寸之间，灼热的呼吸喷在路怜逸脸上，“去他妈的荣幸！路怜逸，我们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是随时可以送上战场的武器？还是用完就可以归档的数据？！你——！”
他的质问戛然而止。
路怜逸不知何时，另一只手中已多了一支小巧的注射器，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在盛槐序情绪爆发的瞬间，他快如闪电地将针尖精准地刺入了盛槐序因激动而剧烈搏动的颈侧静脉！
盛槐序的瞳孔骤然收缩，野玫瑰的气息狂暴地炸开一瞬，随即如同被掐灭的火焰般迅速萎靡，他眼中的愤怒、不甘、以及那深藏的不舍瞬间被惊愕和难以置信取代。
他想反抗，但一股强大的麻痹感顺着注射点瞬间席卷全身，剥夺了他所有的力量，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他的眼神迅速涣散，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死死盯着路怜逸那张近在咫尺、却冰冷如仪器显示屏的脸。
“【静默 VII 型】神经麻痹剂，混合了短效记忆干扰素。”路怜逸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常规注射说明，他缓缓推动注射器活塞，将里面淡蓝色的液体尽数注入盛槐序的血管。
“好好睡一觉，槐序，等你醒来，这些无谓的软弱情绪就都不会记得了。”
“你…”盛槐序只来得及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沉重的眼皮便不受控制地合拢，他强健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沉重地向前倒下。
路怜逸早有准备，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昏迷过去的Alpha，盛槐序的头无力地垂落在他颈侧，灼热的呼吸也变得微弱而均匀。
路怜逸低头看着怀中失去意识的、仿佛卸下了所有尖刺的男人，手臂收拢，将他打横抱起，走向房间角落那里铺着无菌垫的简易医疗床。
他将盛槐序小心地安置在床上，拉过薄被盖至他胸口。灯光下，盛槐序刚毅的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昏迷前的痛苦褶皱，但呼吸已经平稳，他身上包扎好的伤口在白色的绷带下显得格外刺眼。
路怜逸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片刻。他伸出手，指尖拂开盛槐序额前被汗水濡湿的一缕黑发，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冰冷话语截然不同的、近乎诡异的温柔。
他俯下身，嘴唇几乎贴到盛槐序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低语，语气却依旧平静得像在宣读实验记录：
“睡吧，养好伤，完成你的涅槃，然后，去你该去的地方。”
他的指尖最后轻轻划过盛槐序颈侧那个微不可见的针孔。
“好梦，我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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