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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无意一瞥

吻在刀刃凋零处

主控室厚重的合金气闸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发出“哐”的一声闷响,如同砸在路怜逸紧绷的神经上。隔绝了里面两股几乎要将他撕碎的Alpha信息素风暴,时砚修那带着血腥与毁灭气息的野蔷薇,以及盛槐序冰冷如磐石的野玫瑰硝烟味。

门外的合金通道里,只剩下永恒的消毒水气味、仪器低沉的嗡鸣,以及他自己沉重到发颤的呼吸。

“……”路怜逸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金属墙壁,身体顺着光滑的壁面缓缓下滑,直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猛地摘下那副蒙上薄雾的眼镜,用力攥在掌心,金属边框硌得掌骨生疼。

颈侧那道狰狞的暗红旧疤在剧烈地搏动、灼烧,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皮肤下奔涌,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尖锐的撕裂感。

腺体深处,甜巧克力的苦涩气息如同被强行压缩到极限的狂暴粒子流,在狭窄的通道里左冲右突,带来阵阵眩晕的虚脱感。

他闭上眼,试图用研究所冰冷的数据逻辑锚定自己濒临崩溃的核心——盛槐序分化引导压力场倒计时猩红闪烁的数字,祁屿在Gamma-9和神经噪音双重折磨下濒临极限的【枯木逢春】曲线,SS-01完美到令人心悸的生理指标……

然而,时砚修那双燃烧着受伤暴怒的鎏金竖瞳,盛槐序灰褐色眼眸里那片基于“价值”和“功能”的冰冷荒漠,如同最顽固的病毒代码,反复冲击着他强行加固的防火墙。

刚刚在祁平阁通讯中断前所说的每一个字,“低效冗余”、“神经化学噪音”、“对效能的亵渎”,此刻都化作冰冷的回旋镖,狠狠扎回他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性堡垒上。

“兵器……呵……”一声极其压抑、如同受伤野兽从喉管深处挤出的、短促而自嘲的闷哼,第一次在空寂无人的通道里泄露出来。

他抬手,指尖死死按住颈侧那道疯狂搏动的旧疤,用力到指关节泛出死白,仿佛想用物理的疼痛压制住灵魂深处那名为“爱”的混乱回响。

维持绝对的理性需要消耗海量的心神,而此刻,那名为“意志”的燃料已濒临枯竭。更致命的是,明天清晨八点整,代号【荆棘王座】的四阶分化引导程序即将启动,盛槐序将被投入那个由他亲手设计、融合了L-204(祁屿)濒死痛苦作为压力源的恐怖力场。

那需要他,作为路怜逸教授,处于绝对冷静、绝对精准、毫无冗余情绪干扰的巅峰状态。

一丝冰冷的疲惫,如同宇宙深寒的潮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漫过路怜逸精密运转数十年的思维核心。不是生理的困倦,而是精神被反复撕裂、强行缝合后留下的、深不见底的虚无与倦怠。

他需要冷静,不是依靠更高浓度的抑制剂强行压制信息素反噬,也不是用更严苛的逻辑链冰封情感变量。

他需要一种……更“低效”的方式,一种与第七研究所冰冷的蓝光、刺鼻的消毒水、永恒的嗡鸣截然不同的环境,来平息体内这场名为“路予泽”的、失控的粒子风暴。

这个念头本身,就带着一种离经叛道的荒谬感,但此刻,它却如同黑暗中唯一微弱的光标,固执地闪烁着。

路怜逸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脱力的僵硬,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深灰色眼眸强行冻结回无机质的冰冷。

只是那冰层之下,暗流汹涌的痕迹尚未完全平复。他撑着冰冷的墙壁站起身,白大褂下摆沾染了通道地面的微尘,这罕见的“不洁”被他刻意忽略。

他没有返回主控室,也没有走向私人休息区那如同另一个囚笼的冰冷卧室。他的脚步,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迟疑,转向了通往研究所外部中转平台的通道。

——

0617区,“喵屿星球”猫舍。

悬浮车无声地滑入街角泊位。车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温暖、干燥、混合着烘焙猫粮、无数种猫咪皮毛以及阳光晒透木屑的独特气息,如同最温柔的浪潮,瞬间将路怜逸包裹。

这气息强势地驱散了鼻腔深处根深蒂固的消毒水苦涩和金属的冰冷,也让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末梢,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麻痹的松弛感。

他站在门口,人造的日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室内切割出无数道明亮温暖的光柱,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金色微尘。

几只毛色各异的猫咪或蜷在软垫上酣睡,或在猫爬架上慵懒地伸展身体,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世界在这里被按下了慢放键,只剩下阳光流淌的静谧和生命的温热呼吸。

路怜逸的脚步顿在原地,镜片后的深灰色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茫然的波动。这与第七研究所核心区那永恒不变的幽蓝死寂、与〈熔炉〉训练场残留的臭氧焦糊味、与禁锢实验室里冰冷的血腥和绝望……截然不同。

一种陌生的、名为“宁静”的冗余变量,正在侵蚀他精密构建的防御壁垒。

他推开门,门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柜台后的店主是一位气质温婉、笑容和煦的Beta女,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门口这位气质与猫舍格格不入的客人身上。

一身剪裁考究但款式冷硬的深灰色大衣,身形挺拔却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孤绝,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镜片后的眼神深邃冰冷,如同两口冻结的深潭。

颈侧那道被高领半掩的狰狞旧疤,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危险的破碎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极其复杂的信息素气息——一种苦涩回甘的甜巧克力基底,被强行压制收敛,却依旧透出内里的混乱与风暴余韵,更被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牢牢覆盖。

“欢迎光临喵屿星球,”店主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暖,并未因对方冰冷的气质而退缩,“需要帮您介绍吗?还是想自己先看看小家伙们?”

路怜逸的目光并未在店主身上停留,也未投向那些慵懒的猫咪。他的视线如同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扫过猫舍温馨的布置,最终落在柜台旁边一个朴素的木质登记簿上。

“登记。”他的声音响起,嘶哑得厉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简洁得近乎失礼。他需要确认这里的“变量”是否符合最低安全阈值,这是他刻入骨髓的习惯。

“好的,请稍等。”店主并未介意,微笑着转身去取登记用的光板。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路怜逸深灰色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那本摊开的、似乎还残留着上一位客人指尖温度的纸质登记簿。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瞬间定格在最新一页,倒数第三行。

【访客登记】

日期:星历3xx年2月17日

时间:下午14:30 - 17:50

访客姓名:夏殆

陪同者:季宴景

备注:访客状态特殊(需安静低刺激环境),由季先生全程陪同。接触猫咪反应良好,尤其与“金元宝”(金渐层公猫)互动显著,出现无意识微笑及短暂言语反应,提及“松饼”。离店时处于安稳睡眠状态,由季先生抱离。建议后续可尝试类似温和环境辅助疗愈。

“夏殆”……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路怜逸刚刚强行冰封的思维核心。

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颈侧那道狰狞的旧疤瞬间变得灼热、凸起,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撕扯开一道缝隙!

一股混杂着冰冷剧痛、荒谬感和被强行压下的、名为“弟弟”的混乱风暴,再次猛烈地冲撞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性堤坝。

甜巧克力的苦涩气息瞬间失控地逸散出一缕,带着混乱的回甘,随即被他用更强大的意志力、更深的消毒水气味强行覆盖。他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外表的绝对平静。

店主拿着光板转过身,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冰冷客人身上气息的瞬间紊乱,以及他镜片后一闪而过的、极其骇人的锐利光芒。

她心头一跳,脸上维持着职业性的微笑,将光板递过去:“先生,请在这里登记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路怜逸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接过光板。他的动作精准却毫无生气,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械臂。

深灰色的眼眸低垂,避开了店主探究的目光,也避开了登记簿上那个刺眼的名字。

他在光板上输入代号:【L.Y.】。联系方式留了一个无法追踪的临时加密频道。

“谢谢。您随意。”店主收起光板,识趣地没有多问。

路怜逸转身,步伐比来时更显僵硬,走向猫舍深处一片被阳光笼罩的休息区,他选了一个最角落、背靠墙壁、能最大程度观察全局又不易被注意到的位置坐下。冰冷的金属椅背透过薄薄的大衣传来寒意,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核心获得一丝脆弱的支点。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追踪器,无声地扫过整个空间,最终,定格在休息区斜对角、一个悬挂在墙壁上的监控显示屏上,屏幕分割成数个小画面,实时显示着猫舍不同角落的情况。

指尖在个人终端的虚拟界面上快速划过,几道无形的数据流悄无声息地侵入猫舍那并不算严密的民用监控系统。其中一个监控探头的画面被迅速锁定、放大,覆盖了他终端的小屏幕。

画面时间戳:星历3xx年2月17日,下午15:47。

地点:阳光暖榻区。

画面中央,是夏殆。

他被裹在那条熟悉的深灰色羊毛围巾里,只露出小半张脸,皮肤在阳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带着一种易碎的瓷感。他微微蜷缩着身体,坐在铺着柔软绒垫的地台上。

一只体型颇为壮硕、有着漂亮金棕色虎斑纹和蓬松尾尖的金渐层成年公猫,想必就是登记簿上提到的“金元宝”,正稳稳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欲,趴伏在夏殆并拢的双膝上。

猫咪姿态从容,琥珀色的大眼睛半眯着,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响亮的呼噜声,像一台稳定运转的微型发动机。

夏殆低垂着头。柔软的黑发滑落额角,他的脸颊,轻轻地、深深地埋进了金渐层那厚实、蓬松、在阳光下仿佛流淌着金芒的温暖颈毛里。

这个动作……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任。像漂泊无依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宁静的港湾,像冻僵的旅人扑进了唯一的热源。

阳光慷慨地洒落,勾勒出他低垂的颈项脆弱的线条,也照亮了金渐层猫咪每一根在光线下闪耀的绒毛。整个画面笼罩在一片近乎圣洁的、温暖的静谧之中。

路怜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颈侧的旧疤传来一阵尖锐到几乎令他窒息的剧痛!那痛楚并非源于物理伤口,而是源自精神堡垒最深处那个被强行尘封的角落——

破败的铁门缝隙里那张苍白脆弱的小脸,蜷缩在冰冷金属床上微弱啜泣的身影,还有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年幼的自己,是如何把半块救命的营养膏塞进门缝,又如何头也不回地跑进漫天风沙,留下身后那扇隔绝了生死的冰冷铁门……

“雪松……”一个无声的气音从路怜逸紧咬的牙关中艰难地逸出。傅可卿那淬毒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那截枯死的‘雪松’!他把它当成了你留给他的念想!”

监控画面里,夏殆的脸深深埋在猫咪金色的绒毛里,那姿态,与记忆中那个在病痛和绝望中紧握着“雪松”包装纸碎片的孩子,何其相似。

一种冰冷刺骨的荒谬感和深不见底的疲惫,如同宇宙深寒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路怜逸。他精密运转的思维核心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寒潭,所有数据流、逻辑链、效率公式……都冻结了,碎裂了。

他为了所谓的“最优解”,亲手将弟弟推入记忆的深渊,制造了一个空白的容器。而此刻,这个容器却在猫咪的温暖和季宴景的守护下,本能地寻找着那点早已被现实碾碎的、名为“哥哥”的虚幻慰藉。

他路怜逸,这个第七研究所至高无上的掌控者,这个将情感视为病毒清除的“教授”,此刻坐在这片温暖的“冗余”里,像个最可笑的小丑。

颈部的疤痕在灼痛,体内的信息素在失控的边缘挣扎,而他试图维护的、赖以生存的绝对理性世界,正在从内部开始崩塌。

主控室冰冷的蓝光、盛槐序空洞的灰褐色眼眸、时砚修暴怒的鎏金竖瞳、祁平阁灰蓝色的冰原……所有画面交织冲撞。明天清晨八点的【荆棘王座】分化引导倒计时,如同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路怜逸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力道,用力按在颈侧那道疯狂搏动、灼热凸起的狰狞旧疤上。仿佛想通过这物理的剧痛,来确认自己依旧存在于这个荒诞而冰冷的世界。

他闭上眼,甜巧克力的苦涩气息在失控的边缘无声咆哮。在这片被阳光、猫咪呼噜声和弟弟虚幻影像包围的温暖牢笼里,路怜逸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名为“路予泽”的混乱火焰,从未熄灭。

它只是被更深的寒冰覆盖,等待着下一次撕裂一切的机会。深渊的寒意,从未如此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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