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瞬间被抽成了真空。主控室巨大的嗡鸣声被无限放大。路怜逸挺拔的身体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
颈侧那道狰狞的暗红旧疤在破碎的衣领下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如同一条被惊醒的毒蜈蚣,带来一阵尖锐的灼痛幻影。
镜片后深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高速运转的逻辑链条仿佛遭遇了强电磁脉冲干扰,瞬间一片空白。盛槐序空洞如荒漠的灰褐色眼眸,时砚修那双燃烧着掠夺与占有欲的鎏金竖瞳,如同不受控的全息影像,猛地撞进他精密构建的精神堡垒。
他强行压下腺体深处蠢蠢欲动的甜巧克力气息风暴,那苦涩回甘的味道如同跗骨之蛆,指尖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缘猛地蜷缩,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瞬间绷紧发白。
“爱?”路怜逸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被强行扭曲后的、近乎残酷的平稳,每一个音节都像在砂纸上打磨过,“低效、冗余、不可控的神经化学噪音,只会导致决策链断裂与资源错误配置。”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深灰色的目光穿透起雾的镜片,死死钉在悬浮屏上祁平阁那张冰冷审视的脸上。颈侧的旧疤在灼痛中疯狂搏动,提醒着他每一次“失控”带来的毁灭性耻辱。
“盛槐序(Alpha-04),”他清晰地吐出代号,如同在宣读一份武器参数表,“代号〈蔓藤〉,分化潜能S级,神经耐受阈值波动率需严格控制在±0.3%以内,情绪变量是导致能力暴走的关键风险因子。管理其野玫瑰信息素场,是维持实验环境稳定、确保四阶分化引导成功的必要操作参数。”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白大褂领口下那道狰狞的凸起,仿佛在确认囚禁体内野兽的锁链是否牢固。
“时砚修(Alpha-03),”路怜逸的声音更冷,带着一种解剖标本般的精准,“代号〈灾厄獠牙〉,攻击性本能评级A+,精神内核稳定性低于基准线。其野蔷薇信息素携带强烈占有与破坏倾向,对研究所核心研究员构成潜在物理威胁,参考其强行禁锢行为记录。压制与疏导,是降低其不可控攻击性、维持其作为归档单位可用性的唯一高效策略。”
冰冷的蓝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汗珠沿着额角滑落,在镜框边缘折射出细微的寒光。甜巧克力的风暴被强行压缩回体内,带来阵阵虚脱的反噬感,但他挺直的背脊如同焊死在原地。
“他们是兵器,家主。”路怜逸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极致、近乎残酷的微小弧度,如同手术刀锋利的反光,映着屏幕上祁平阁灰蓝色的眼眸,“锋利,危险,需要最精密的维护和校准。而我的职责,是确保这些兵器在投入【星渊】绞肉机前,处于最佳战备状态。情感?那是对效能的亵渎,是必须被清除的病毒。”
他的目光扫过主光屏上SS-01(祁肆眚)完美无瑕的生理指标曲线,L-204(祁屿)在Gamma-9折磨下疯狂闪烁的【枯木逢春】数据流,以及【荆棘王座】分化引导压力场猩红的倒计时。
“兵器不需要爱,只需要绝对的服从和最高的杀戮效率。”路怜逸最后的声音嘶哑而决绝,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战争宣言,“我亦然。”
就在此时,主控室通往内部通道的厚重合金气闸门,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哧”响,向两侧无声滑开。
光,从门外通道里泄入,切割着主控室幽蓝的昏暗。
两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两座骤然降临的山峦,沉默地矗立在洞开的门口,将他们之间所有的空隙彻底堵死。
左边是盛槐序。他穿着研究所统一的深灰色紧身训练服,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宽肩窄腰和结实长腿。汗水浸湿的黑色短发凌乱地搭在饱满的额前,几缕湿发贴在鬓角。
灰褐色的眼眸如同两颗冰冷的无机质玻璃珠,此刻正穿透主控室的光线,精准地、毫无情感波动地落在路怜逸苍白的侧脸上。
他身上属于顶级Alpha的野玫瑰信息素并未刻意收敛,带着硝烟与铁锈的原始燥热感,如同无形的壁垒,沉沉压下。肋下那片未愈的训练淤伤在紧绷的姿态下传来清晰的钝痛,但他空洞的眼神里,连一丝因疼痛而产生的涟漪都没有。
右边是时砚修,他仅在下身围了一条深色训练短裤,古铜色的皮肤在通道光线下泛着水泽和力量的光晕,贲张的肌肉线条如同最完美的雕塑,水珠沿着紧实起伏的胸膛和腹肌缓缓滑落。
湿漉漉的黑色短发更显凌乱,几缕桀骜地垂落,几乎要触碰到那双此刻正燃烧着骇人风暴的鎏金色竖瞳。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瞬间冻结的猛兽,周身那股霸道而燥热的野蔷薇信息素如同被点燃的荆棘,狂暴地升腾、炸裂,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狠狠撞向主控室内凝固的空气。
那气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被彻底否认的暴怒,以及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择人而噬的占有欲,瞬间将路怜逸身上那丝强行收敛的甜巧克力余韵撕扯得粉碎。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巨大的光屏上,数据流依旧无声倾泻,通讯窗口里,祁平阁那张灰蓝色眼眸、如同冰封面具的脸清晰可见。他灰蓝色的瞳孔微微一转,视线精准地掠过门口那两具散发着恐怖Alpha压迫感的躯体,落在路怜逸瞬间僵硬的背影上。
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玩味的了然光泽,在祁平阁灰蓝色的眼底深处一闪而过,快得如同仪器读数的一次微小波动。他嘴角那抹被DE-5冻结的弧度,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洞悉的微小表情。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祁平阁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极其轻微地一划。
“嘟——”
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悬浮在路怜逸面前的光屏瞬间熄灭。祁平阁的身影连同他那片灰蓝色的冰原,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彻底消失在主控室的幽蓝背景里。只留下通讯切断后一片死寂的虚无。
主控室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仪器的永恒嗡鸣此刻如同丧钟般敲击着耳膜。幽蓝的光线在路怜逸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流淌,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点,将他深灰色的眼眸彻底隐藏在模糊的寒光之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两道目光的“重量”——
一道来自盛槐序,灰褐色的荒漠深处,仿佛有某种基于“价值”和“功能”的冰冷逻辑正在经历一场微型的宇宙坍缩。
那道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扫描着他僵直的脊背,评估着“教授”核心功能模块是否因冗余情感变量而产生不可逆的损毁风险。野玫瑰的硝烟味无声地弥漫,带着一种审视精密机床磨损程度的冷酷。
另一道则来自时砚修。那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几乎要在他后背上烫出两个洞来。鎏金色的竖瞳里翻涌着狂暴的飓风,里面是赤裸裸的受伤、被彻底否认的暴怒,以及一种被侵犯了绝对所有权的、近乎原始的凶戾。
野蔷薇的气息灼热而狂暴,带着荆棘的尖刺和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如同无形的锁链,一层层缠绕上来,勒紧路怜逸的咽喉,要将他拖入那充满占有欲的毁灭漩涡。
颈侧的旧疤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甜巧克力的苦涩气息在腺体内疯狂冲撞,试图冲破他强行构筑的理性堤坝。路怜逸的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控制台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强行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平稳。
镜片后的深灰色眼眸,强行冻结回无机质的冰冷,迎向门口那两座散发着恐怖压迫感的“山峦”。
“数据归档完成了?”路怜逸的声音响起,嘶哑得厉害,带着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刮擦感,试图用最熟悉的“教授”口吻,将失控的变量拉回正轨。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被砂纸打磨过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权威,却又泄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掩饰的紧绷。
回答他的,是死寂中陡然炸响的咆哮!
“路、怜、逸——!!!”
时砚修动了,他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裹挟着狂暴的野蔷薇风暴,一步便跨过了主控室冰冷的金属地板!
古铜色的身躯在幽蓝光线下贲张着骇人的力量感,蒸腾的水汽混合着浓烈的Alpha压迫感扑面而来。鎏金色的竖瞳燃烧着骇人的火焰,死死钉在路怜逸苍白脆弱的脸上。
“你他妈刚才说什么?!”他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震得主控室的空气都在嗡鸣,带着一种被彻底背叛的、撕裂心肺的痛楚和暴怒,“‘不需要爱’?!你再说一遍!对着我的眼睛说!对着这操蛋的玩意儿说!”
他猛地抬起右手,骨爪的尖端不受控制地弹出半寸,闪烁着森冷的寒光,直指路怜逸颈侧那道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的狰狞旧疤。
那动作充满了攻击性和一种扭曲的、想要将对方彻底撕碎标记的占有欲,野蔷薇的信息素如同燃烧的荆棘藤蔓,带着血腥的燥热,狠狠撞向路怜逸摇摇欲坠的防线。
路怜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在幽蓝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镜片后的瞳孔因这狂暴的压迫和直指旧疤的威胁而骤然收缩。
甜巧克力的气息瞬间失控地逸散出一丝,带着苦涩的混乱,随即被他用更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回。他强迫自己挺直背脊,深灰色的眼眸迎上时砚修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鎏金竖瞳,里面是强行凝聚的、属于“教授”的冰冷锋芒。
“时砚修,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路怜逸的声音嘶哑却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权威,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这里是主控室,不是你的斗兽场!你的行为已严重违反研究所安全条例第……”
“去他妈的安全条例!”时砚修咆哮着打断,猛地向前又逼近一步,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到路怜逸冰冷的镜片上。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对方完全笼罩,野蔷薇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囚笼,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将路怜逸周身那点可怜的甜巧克力余韵彻底吞噬、碾碎,骨爪尖端闪烁着危险的寒芒,距离路怜逸脆弱的颈动脉只有寸许!
“回答我!”他低吼,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偏执和疯狂,“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他妈到底有没有……”
“教授。”
一个低沉、平板、毫无波澜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机械合成音,骤然切入了这狂暴的、一触即发的对峙。
是盛槐序。
他没有像时砚修那样爆发,只是沉默地向前迈了一步,稳稳地站在了路怜逸斜前方半个身位的位置。
这个站位极其微妙,既没有完全挡在路怜逸与时砚修之间,形成绝对的屏障,又隐隐将路怜逸纳入了某种可以随时反应的保护或控制范围。
灰褐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两口干涸的深井,倒映着主控室幽蓝的光线和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人。
野玫瑰的信息素依旧带着硝烟与铁锈的原始燥热,却奇异地没有与狂暴的野蔷薇对冲,反而如同冰冷的磐石,在狂躁的风暴边缘矗立,形成一种无声的、充满张力的平衡。
他的目光掠过时砚修指向路怜逸颈动脉的骨爪尖端,最终落在路怜逸苍白汗湿的侧脸上。那空洞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精密仪器接收到危险信号的波动。
“您的核心生理指标正在偏离安全阈值。”盛槐序的声音响起,毫无情感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观测结果,“信息素波动率↑23.1%,心率↑41%,神经递质紊乱指数↑68.5%。持续应激状态将导致您的研究效能下降17.3%,并增加不可控风险。”
灰褐色的眼眸如同扫描仪,精准地锁定路怜逸颈侧那道因情绪激动而更加凸起、泛着病态暗红的狰狞旧疤。
“我的存在意义,是确保您作为唯一能精准维护SS-01、L-204以及我们自身能力稳定性的研究员,保持最佳运作状态。”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时砚修,那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基于“功能”和“威胁等级”的冷酷评估。
“任何威胁您‘功能完整性’的因素,包括您自身的不稳定状态,以及……”他的目光扫过时砚修弹出骨爪的手,“来自其他Alpha的过度应激反应,都需要被管控。”
野玫瑰的气息无声地弥漫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基于“武器维护者”立场的冰冷压力,针锋相对地抵住了时砚修狂暴的野蔷薇风暴。那硝烟味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宣告,一种基于自身“价值”和路怜逸“不可替代性”而划下的界限。
“我需要您活着,”盛槐序最后看向路怜逸,灰褐色的眼眸里是绝对的、冰冷的忠诚,如同程序对核心指令的服从,“高效地活着。这是当前‘资源最优配置’逻辑下的最高优先级指令。”
“至于其他冗余变量,”他眼角的余光瞥向因他话语而更加暴怒的时砚修,语气毫无波澜,“包括‘爱’的讨论,都属于低效干扰项,建议立刻终止。”
路怜逸的身体在盛槐序冰冷而充满“保护”意味的宣告中几不可察地绷紧。他深灰色的眼眸深处,高速运转的逻辑链条在剧痛、混乱和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致命的Alpha压迫下疯狂闪烁。
一边是时砚修狂暴的、带着毁灭性占有欲的情感风暴,如同失控的恒星耀斑,要将他彻底吞噬、标记、据为己有。
另一边是盛槐序基于纯粹“利用价值”和“功能维护”的冰冷逻辑壁垒,看似庇护,实则将他牢牢钉死在“教授”这台精密仪器的冰冷座椅上,不容他有半分属于“人”的脆弱和偏移。
这两种力量,都是他亲手锻造、引导、并引以为傲的“兵器”,此刻,却在他最虚弱的时刻,在他被傅可卿的真相和祁平阁的质问撕裂了部分伪装的时刻,化作了最坚固也最扭曲的枷锁,将他钉在这片名为第七研究所的冰冷祭坛上。
颈侧的旧疤传来撕裂般的灼痛,甜巧克力的苦涩在喉间翻涌,路怜逸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股翻江倒海的混乱强行压下。
再次睁开眼时,镜片后的深灰色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丝被逼到极限的、近乎脆弱的疲惫与冰冷的暴戾交织着,在那片无机质的荒原下翻涌。
他无视了时砚修烧红的鎏金瞳孔和盛槐序灰褐色的冰冷审视,猛地抬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力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镜架,动作带着一种强行维持尊严的僵硬。
“都出去。”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濒临崩溃边缘的冰冷命令,“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