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掠过无字碑，卷起几片枯叶。
玟小六蹲在草丛边，指尖捻起一小撮粪便，凑近闻了闻，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玟小六“这是朏朏的粪便！”
他兴奋地转头对玥璃解释。
玟小六“人族又叫它解忧兽，那些贵族老爷们最爱养这个。”
玟小六“可惜难抓得很，黑市上一只能卖上天价。”
他拍拍手站起身，目光追随着地上那串小巧的爪印，它们蜿蜒着，消失在无字碑后的浓雾里。
玟小六“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玟小六说着就要往禁区走。
玥璃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
皓翎玥璃“我和你一起去。”
玟小六皱眉。
玟小六“朏朏胆子比兔子还小，人多它肯定……”
皓翎玥璃“要么一起，要么都别去。”
玥璃的声音像淬了冰。
两人僵持片刻，最终玟小六泄气般摆摆手。
玟小六“行行行，跟紧了别出声。”
玟小六站在无字碑前，犹豫了一瞬后，他还是跨过了碑界，和玥璃朝禁区走去。
.
.
轵邑，辰荣府。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赤水丰隆独坐在书房内，案几上铺着一幅微微泛黄的画像。
画中少女眉眼弯弯，正举着一只兔子糖人笑得开怀，阳光透过糖人晶莹剔透的轮廓，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画纸，指尖在少女的脸上停留。
两年前清水镇的阳光似乎还留在纸上，那么暖，那么亮。
那年处理完族中事务，他连衣服都未换就策马直奔清水镇。
他在糖人摊前守了整整七日。
从晨光初露到暮色四合，看着老伯的糖浆熬了一锅又一锅，竹签上的兔子排成雪白的队伍，却再没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公子，别等了。”第八日清晨，张老头收摊时叹道，“那姑娘也许搬走了，也许......”
也许再不会来了。
老伯没说完的话消散在晨风里，只塞给他一只刚做好的兔子糖人。
后来父亲急召，他不得不回。
临行前派了十余名暗卫沿街打听，却连她姓甚名谁都没问出来。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打断了他的回忆。
赤水丰隆自嘲地笑了笑，指尖轻轻描摹着画像的轮廓。
多可笑，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却把这幅偷偷绘制的画像珍藏至今。
一阵清风穿堂而过，带着院中桃花的香气。
几片粉白的花瓣随风飘入，恰好落在画像上，停在她唇角的位置，恍若当年她吃糖浆时沾到的一点甜蜜。
辰荣馨悦推门而入时，正看见自家兄长坐在窗边出神。
阳光透过窗纱，在他俊朗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而他目光低垂，指尖轻轻摩挲着案上的一幅画像，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眨了眨眼，放轻脚步走近，忽然伸手一把将画像抽走。
辰荣馨悦“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笑吟吟地举高画像，故意不让他够到。
赤水丰隆一怔，随即伸手去夺。
赤水丰隆“馨悦！别闹！”
可辰荣馨悦已经看清了画上的少女，眉眼弯弯，唇角微翘，手里举着一只兔子糖人，笑容明媚得像是能融化冬雪。
辰荣馨悦“哟～”
她拖长了音调，促狭地看向兄长。
辰荣馨悦“这是谁家的小姑娘，竟让我们赤水少主日思夜想？”
赤水丰隆耳根微热，故作镇定地伸手。
赤水丰隆“还我。”
辰荣馨悦却不依不饶，灵巧地退后两步，将画像藏在身后，歪头笑了笑。
辰荣馨悦“哥，你什么时候有了心上人，竟连妹妹都瞒着？”
赤水丰隆“胡说什么。”
他轻咳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她身后飘。
赤水丰隆“只是……偶然见过的一个姑娘。”
辰荣馨悦“偶然见过？”
辰荣馨悦挑眉。
辰荣馨悦“那这画像怎么像是被人看了千百遍，边角都磨旧了？”
赤水丰隆一时语塞，索性不再辩解，只是无奈地看着她。
辰荣馨悦见状，笑意更深，故意逗他。
辰荣馨悦“让我猜猜。”
辰荣馨悦“是不是你找了很久，却一直没找到的那位？”
赤水丰隆眸光微动。
赤水丰隆“你怎么知道？”
辰荣馨悦“我怎么会不知道？”
辰荣馨悦轻哼一声。
辰荣馨悦“你两年前从清水镇回来，就派了那么多人四处打听。”
辰荣馨悦“连父亲都惊动了，还以为你在查什么大事。”
赤水丰隆缓缓坐下，静默片刻后，轻叹了一声。
赤水丰隆“……是，我找过她，可至今仍不知她姓甚名谁。”
辰荣馨悦一怔，随即在兄长身旁坐下。
辰荣馨悦“所以你这些年派人四处打听...”
赤水丰隆“嗯。”
赤水丰隆目光落在屋外树上，声音低沉。
赤水丰隆“可惜始终没有消息。”
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外鸟雀啁啾。
辰荣馨悦看着兄长难得流露的落寞，心中微动，她将画像轻轻放回案上，柔声开口。
辰荣馨悦“哥，若是有缘，总会再见的。”
赤水丰隆指尖抚过画中人的笑靥，唇角微扬。
赤水丰隆“但愿如此。”
辰荣馨悦“要不要我帮你找？”
辰荣馨悦突然提议。
辰荣馨悦“西陵、轵邑、涂山，我认识的人可不少。”
他摇摇头，将画像仔细收进檀木匣中。
赤水丰隆“不必了。若她愿意出现，自然会出现，若不愿...”
话音渐低，终是化作一声轻笑。
辰荣馨悦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兄长已恢复往常模样，起身理了理衣袍。
赤水丰隆“该去处理族务了。”
她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个装着画像的檀木匣，轻轻叹了口气，抬步离开。
.
从赤水丰隆书房里出来，辰荣馨悦脑海中仍浮现着画像上少女明媚的笑颜。
那眉眼，那笑容，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缓步走在回廊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花纹，直到回到自己的闺房，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梳妆台上的凤凰玉佩上。
那玉佩通体莹润，凤凰展翅的纹路栩栩如生，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辰荣馨悦猛地顿住脚步，瞳孔微缩。
＂这是凤凰玉佩，你收好，若有人再欺负你，便拿着它来找我。＂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她拉回了两百多年前的西炎城。
那时的辰荣馨悦尚且年幼，随母亲前往西炎为质。
西炎贵族子弟排外，她初入学堂时，常被人孤立欺辱。
有一次，她被几个世家小姐推倒在地，膝盖磕得鲜血淋漓，疼得眼泪直掉。
就在那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辰荣馨悦抬头，看见一个身着浅金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不远处，眉眼如画，眸光清亮。
那几个欺负人的世家小姐一见她，脸色骤变，慌忙退开。
少女蹲下身，掏出一方绣着桃花的丝帕，轻轻替她擦拭伤口，动作温柔又利落。
她问自己疼不疼？
辰荣馨悦咬着唇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少女见状，轻轻一笑，从腰间解下一枚凤凰玉佩，塞进她手里。
＂以后若有人再欺负你，便拿着它来找我。＂
后来，辰荣馨悦才知道，她叫皓翎婼，是西炎王的外孙女，也是皓翎王的女儿，身份尊贵无比。
自那日后，在学堂里再无人敢欺负她，而她也渐渐习惯了西炎的生活，再未去找过阿婼。
再后来，她听说西炎王孙被送去皓翎为质，三王姬也回了五神山。
原来，哥哥画中的姑娘，竟是她？
辰荣馨悦怔怔地望着手中的凤凰玉佩，心跳如擂鼓。
她猛地转身，快步朝赤水丰隆处理族务的房间奔去。
辰荣馨悦“哥！”
她推开门，气息微喘。
辰荣馨悦“我知道她是谁！”
赤水丰隆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辰荣馨悦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开口。
辰荣馨悦“她是皓翎王的女儿，西炎王的外孙女，皓翎婼。”
赤水丰隆听到妹妹的话，指尖微微一顿，眸色深了几分。
赤水丰隆“皓翎王的女儿……皓翎婼？”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刻进心底。
辰荣馨悦点点头，将凤凰玉佩递给他看。
辰荣馨悦“当年在西炎城时，她曾帮过我。”
辰荣馨悦“这枚玉佩就是她给的。”
赤水丰隆接过玉佩，指腹轻轻抚过凤凰展翅的纹路，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赤水丰隆“原来如此。”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
赤水丰隆“来人。”
门外侍从立刻恭敬应声，“少主有何吩咐？”
赤水丰隆“派人去五神山，打听三王姬的消息。”
“是。”侍从领命而去。
.
「未完待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