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月光透过窗棂，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玟小六躺在榻上，身上已换了干净的素白中衣，那些狰狞的伤口被妥帖地包扎好，连指尖都缠着细软的纱布，他呼吸轻缓，眉间却仍微微蹙着，仿佛梦中仍不得安宁。
忽然，他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玟小六“……阿湛？”
瞫湛立即倾身，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碎发。
瞫湛“是我。”
看清眼前人，玟小六紧绷的肩线终于松了下来，他目光转向紧闭的窗户。
玟小六“窗户。”
瞫湛会意，起身推开木窗。
山风裹挟着草木清香涌入，远处层峦叠翠，流云舒卷。
玟小六深深吸气，胸腔里积压的阴霾仿佛被这风涤荡一空，眼底浮现出久违的明亮。
活着真好。
瞫湛扶着他慢慢坐起，在他腰后垫了软枕。
玟小六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双曾经灵活翻飞、施毒行医的手，如今被纱布层层包裹，活像两只圆鼓鼓的白粽子。
玟小六忍不住轻笑一声。
玟小六“这次的伤势……有些惨重啊。”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可瞫湛却盯着他苍白的唇色，喉结微动。
瞫湛“疼吗？”
玟小六摇头，晃了晃“粽子手”。
玟小六“药很好，不疼了。”
其实疼的。
十指连心，剜肉蚀骨，怎会不疼？
可他早已习惯把疼痛咽下去，就像咽下这些年所有的苦。
瞫湛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药瓶，倒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轻轻搁在木勺上，递到玟小六唇边。
瞫湛“含化。”
玟小六顺从地张嘴含住药丸，舌尖抵着药丸慢慢化开，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他借着药力缓了口气，这才仔细打量四周，片刻后，面露惊诧。
玟小六“我们在辰荣义军中？”
瞫湛“是。我找了相柳帮忙。”
瞫湛“他带人袭击轩，我则趁乱潜入地牢。”
玟小六闻言，忽然低笑一声。
玟小六“其实，你根本不用来救我。”
他抬起那双裹满纱布的手，晃了晃。
玟小六“我有自救的法子。”
瞫湛静静看着他，目光沉静如深潭。
瞫湛“我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他还是来了。
瞫湛伸手替玟小六拢了拢松散的衣襟。
玟小六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岔开话题。
玟小六“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瞫湛“我待会儿要回清水镇。”
瞫湛“你把阿念的解药给我。”
瞫湛“我会把这段莫名而起的仇怨了结了。”
玟小六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
玟小六“她压根儿没中毒！”
瞫湛眉头微蹙。
瞫湛“什么？”
玟小六狡黠地眨眨眼。
玟小六“阿念那派头，一看就知道肯定不缺好医师。”
玟小六“我琢磨着不管下什么毒都有可能被解掉。”
玟小六“索性故弄玄虚。”
他懒洋洋往后一靠，笑得像只狐狸。
玟小六“轩很宝贝她的命，即使医师怎么查都查不出名堂。”
玟小六“他们也会越来越紧张，这样才能让轩暂时不敢杀我。”
话落，木屋里静了一瞬。
瞫湛眉头紧锁的看着玟小六。
瞫湛“真的？”
玟小六“真的！”
玟小六斩钉截铁道。
瞫湛“你肯定？”
玟小六举起粽子手作发誓状。
玟小六“用我的命保证！”
话音未落，瞫湛突然伸手，掌心直接覆上他的唇。
温热的触感让两人同时僵住。
瞫湛“……不许胡说。”
玟小六睁大眼睛，呼吸凝滞。
瞫湛似乎这才意识到动作逾矩，猛地缩回手，指尖无意识蜷了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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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孤悬于山崖之巅，夜风猎猎，吹得檐下灯笼摇晃不止。
浩瀚星河低垂，仿佛伸手可触，而脚下则是万丈深渊，云雾翻涌如怒涛。
玥璃站在崖边，衣袂翻飞，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她低头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相柳倚坐在屋旁的古树枝干上，银发被风拂乱，一双冷眸静静凝视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
相柳“你给轩下的是什么毒？”
那夜那点萤火般的微光飞向玱玹，转瞬即逝，却让他莫名在意。
玥璃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皱眉。
皓翎玥璃“其实……不算是毒。”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皓翎玥璃“应该说是……蛊。”
相柳眸光一凝。
相柳“蛊？”
玥璃抬手按了按心口。
皓翎玥璃“简单地说，就是我在自己身体里养了一只蛊虫。”
皓翎玥璃“现在另一只已经融入了轩的身体。”
她终于转过身，月光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皓翎玥璃“日后只要我痛，他也要承受同样的痛苦。”
山风呼啸，相柳沉默地望向远处翻腾的云海，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良久，他才开口。
相柳“轩体内的蛊…什么时候发作？”
玥璃摇头。
皓翎玥璃“现在还没到时间。”
她忽然烦躁地攥紧衣袖，目光投向远方的黑暗。
她本想制住相柳这个魔头！相柳是九头妖，用毒练功、百毒不侵，她思索了很久，才想到这个法子，可最后没用到他身上，反倒用到了玱玹身上。
玥璃郁闷的叹了口气。
这蛊怎么就飞向了哥哥……
夜雾渐浓，将她的身影衬得愈发单薄。
相柳从树上跃下，无声地站在她身后三步之遥。
相柳“你原本……想种在谁身上？”
山崖之上，星河之下，两人对视，答案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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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玟小六“从我被捉到现在，几日了？”
瞫湛“四日。”
沉默片刻，瞫湛再度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
瞫湛“小六，轩的事…让我去处理。”
玟小六闻言，神色一正，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玟小六“相柳早就料到轩会狠狠收拾我，让我跟在他身边。”
玟小六“可我拒绝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倔强的笑。
玟小六“如果我是怕事的人，当年根本不会收留你。”
玟小六“这些年，我已经习惯独来独往、独自承担。”
玟小六“我既然敢做，就敢面对后果。”
瞫湛静静看着他，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瞫湛“你可以不独自面对这些。”
玟小六却忽然扭过头，语气冷硬如冰。
玟小六“瞫公子，我救你一次，你也救我一次。”
玟小六“我们之间已经扯平，从此互不相欠。”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
玟小六“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死寂。
瞫湛身形微僵，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他缓缓起身，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紧，却又无力地松开。
瞫湛“……好。”
他转身，一步步走向门外，背影孤寂而落寞。
木门轻轻合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仿佛一声无言的叹息。
玟小六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烛火映在他的侧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
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
可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疼？
夜风从窗缝渗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最终“啪”地一声熄灭。
黑暗笼罩了整个屋子，也吞没了那一瞬悄然滑落的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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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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