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茶寮里，茶香氤氲。

石先生手执折扇，摇头晃脑，正说到精彩处，堂下众人屏息凝神，生怕漏听一字。

“若说这防风小姐，可真是天下第一等的痴情人！”‌他折扇一收，在掌心重重一敲，声音陡然拔高，引得茶客们纷纷凑近。

“十年前，涂山氏本要给二公子和防风小姐举行大婚，喜帖都已广发四海，宾客们翘首以待，只等良辰吉日。可谁知——”‌他故意拖长了音，吊足了胃口，才压低嗓音道: “婚礼前夕，涂山二公子竟突染恶疾，一病不起，婚事只得作罢！”‌

茶寮里顿时一片唏嘘。

“防风族长不愿女儿守活寡，便想退了这门亲事。可你们猜怎么着？”‌石先生折扇一展，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这防风小姐竟身披嫁衣，连夜奔往青丘，跪在涂山太夫人门前，说——”‌

他模仿女子声音，凄婉道: “‘生在涂山府，死葬涂山坟，愿代二公子在太夫人膝前尽孝！’”

堂下有人动容，有人叹息。

“太夫人见她如此情深义重，老泪纵横，当即将她留在府中。虽因二公子病重，未能真正成婚，却将她当作亲孙女般疼爱，府中大小事务，皆交予她打理。”‌石先生摇头晃脑，“这防风小姐，一守便是十年啊！”‌

石先生折扇一挥，茶寮中央的灵石泛起微光，雾气缭绕间，竟幻化出清水镇繁华的街景，一辆华贵马车缓缓驶过，车帘绣着九尾狐纹和防风氏的弓箭，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如今涂山二公子病愈，亲临清水镇游玩，防风小姐亦随行而来。”‌石先生捋须笑道，“想来二人的婚事也快了，大荒内必要再添一桩伉俪情深的佳话！”‌

茶客们纷纷点头称是，有人感慨防风小姐十年苦守终得圆满，也有人赞叹涂山氏福泽深厚，二公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角落里，韶华心不在焉地剥着花生，一粒一粒丢进嘴里，眼神却飘向窗外，玱玹执壶为她添了杯茶，茶汤清亮，映出她微微蹙起的眉。

西炎玱玹“难怪防风小姐箭术高超。”‌

玱玹似笑非笑开口。

西炎玱玹“认准的事情倒是锲而不舍、毅力非凡。”‌

西炎韶华“是啊。”‌

韶华含糊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玱玹忽然话锋一转。

西炎玱玹“你怎么收留的那位？”‌

韶华抬眸瞥他一眼。

西炎韶华“我不信你没去查过。”‌

西炎玱玹“查了。”‌

西炎玱玹“可惜我只查出当时涂山璟受了很重的伤。”

西炎玱玹“是你把他捡回去的，连具体什么伤都没查到。”‌

韶华挑眉。

西炎韶华“你这么关切他做什么？”‌

玱玹指尖轻叩桌面，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

西炎玱玹“涂山氏生意遍布大荒，他关系到涂山氏将来的立场。”

西炎玱玹“决定着涂山氏和我是敌是友。”‌

韶华嗤笑一声。

西炎韶华“那你和他去套近乎啊！你和我唠叨什么？”‌

西炎玱玹“他听你的。”‌

西炎韶华“把下棋和家族大事相提并论？”‌

韶华重重放下茶盏。

西炎韶华“他听我的，不过是欠了我一命之恩，所以听可以听的。”

玱玹轻叹一声。

西炎玱玹“也是。”‌

茶寮外忽有风过，卷起一片枯叶，韶华转头望了望天色，忽然开口。

西炎韶华“哥，你还是赶紧离开清水镇吧，相柳随时会出现。”‌

玱玹闻言反而笑了，眉宇间浮起一丝傲然。

西炎玱玹“你把相柳看得厉害没错，可你不该把我看得太弱。”‌

韶华忍俊不禁，拱手作揖。

西炎韶华“好，好，好！你厉害！”‌

西炎玱玹“单打独斗，我的确不是相柳的对手。”‌

西炎玱玹“应该说差远了，我靠的是这个。”‌

玱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眼中精光一闪。

韶华一口茶呛在喉间，勉强咽下后连连咳嗽，眼角都泛了泪花。

石先生的说书声恰好传来，抑扬顿挫地讲着防风小姐如何贤良淑德，与涂山二公子天造地设。

忽的，石先生的折扇在灵石光影中一划，只见灵石上正是涂山氏与离戎氏交缠的族徽。

“诸位可知道，涂山氏近日可谓是双喜临门！”‌石先生捋须笑道，“前些日子，涂山太夫人亲自为三公子涂山珩与离戎氏的嫡女青萝小姐订下婚约。这不，小两口也来清水镇游玩了。”‌

茶客们纷纷赞叹离戎青萝出身高贵，与涂山珩门当户对。

角落里，韶华捏着花生的手微微一顿。

玱玹神色如常，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阴翳，转瞬即逝。

“说起这三公子……”‌石先生压低声音，“两百年前，曾为了一女子离家不归，直到母亲涂山夫人去世才回来。如今想来，应是放下了。”‌

韶华指尖一颤，花生壳裂开一道细缝，她不动声色地瞥向玱玹，却见他垂眸抿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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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