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花呼啸而过，林雨晴艰难地搀扶着张起灵，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跋涉。从地下河出来后，他们沿着怒江支流走了两天，才到达这个位于云南与西藏交界处的小村落。

张起灵的情况越来越糟。肩膀的枪伤在水中浸泡后严重感染，已经开始化脓。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呼吸急促，却固执地拒绝停下休息。

"再坚持一下..."林雨晴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前面有灯光，快到村子了。"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他的脸色苍白如雪，只有两颊泛着病态的红晕。黑发上结了一层薄霜，睫毛上也挂着细小的冰晶。

村口的第一户人家是间低矮的石屋，窗户透出温暖的黄光。林雨晴几乎是用身体撞开了门，踉跄着跌进屋内。

"帮帮我们！"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然后眼前一黑，跪倒在地。

模糊中，她看到一位藏族老妇人惊讶的脸，然后是几个壮年男子围了上来。有人将张起灵抬上炕，有人给她端来热茶。世界天旋地转，她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

热。这是林雨晴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她躺在一张铺着厚实毛毯的床上，身上盖着好几层羊毛被。屋内炉火熊熊，驱散了外面的严寒。

"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林雨晴转头，看到那位藏族老妇人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我朋友..."林雨晴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老妇人轻轻按回。

"那位小伙子情况不好。"老妇人用带着口音的汉语说，"伤口发炎，高烧不退。我儿子已经去请村里的医生了，但大雪封山，至少要明天才能到。"

林雨晴的心一沉。她掀开被子，顾不上穿鞋就冲到房间另一侧。张起灵躺在一张矮榻上，双眼紧闭，额头上敷着湿布。他的上衣被解开，露出肩膀处包扎的伤口，白色的绷带已经被渗出的脓血染黄。

"张起灵..."她轻声呼唤，手指颤抖着触碰他的脸颊。皮肤滚烫，像烧红的炭。

老妇人跟过来，递给她一碗深褐色的液体："给他喝这个，能退烧。"

林雨晴小心地扶起张起灵的头，将药汁一点点喂进去。他无意识地吞咽着，眉头紧锁，似乎连昏迷中也感受着痛苦。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时候来雪山？"老妇人好奇地问。

"我们...是登山者。"林雨晴编了个借口，"遇到了意外。"

老妇人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没有多问："我叫卓玛，这是我家。你们可以住到雪停。"

"谢谢您，卓玛阿姨。"林雨晴真诚地说，"我叫林雨晴，他是...张起灵。"

卓玛点点头，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木箱："那里有干净的绷带和草药。我去准备些吃的。"

等卓玛离开后，林雨晴立刻开始检查张起灵的伤口。拆开绷带，下面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伤口周围已经发黑，黄色的脓液不断渗出，散发着不祥的气味。

"这不对劲..."她喃喃自语，"普通感染不会恶化得这么快。"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急忙翻出父亲的日记。快速浏览后，她找到了相关记载："混沌接触后的伤口会呈现黑色坏死，常规药物无效，唯有林家血脉可缓解..."

林雨晴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汪藏海在凤凰门释放的那股黑暗力量——混沌，竟然已经污染了张起灵的伤口！

没有犹豫，她取出小刀，在自己的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涌出，滴在张起灵的伤口上。起初没有任何变化，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血液渗入，那些黑色的坏死组织似乎退缩了一些。

"有效..."林雨晴松了口气，继续让血液滴落。失血让她有些头晕，但她咬牙坚持。终于，伤口的黑色褪去大半，恢复了正常的红肿。

她迅速用干净的绷带重新包扎好伤口，然后疲惫地坐在地上，靠着矮榻。失血加上之前的劳累，让她几乎立刻陷入了浅眠。

...

"冷..."

微弱的呻吟惊醒了林雨晴。她睁开眼，发现窗外已经完全黑了，炉火也弱了许多。张起灵正在被子里发抖，牙齿打战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雨晴立刻往炉子里加了几块干牛粪，让火重新旺起来。然后她打来一盆温水，开始为张起灵擦拭身体降温。他的肌肉结实而匀称，上面布满了各种伤疤——这是一个经历过无数战斗的身体。

当擦到他胸前时，林雨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印记，与张家的家徽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她轻轻触摸那个印记，张起灵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张起灵？是我。"林雨晴轻声说，没有挣脱。

他的眼神涣散，显然还在高烧的迷糊状态。但听到她的声音，手上的力道稍稍放松了些。

"雨...晴..."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我在这里。"她握住他的手，"你需要喝水吗？"

张起灵微微摇头，手指却收紧，不让她离开。这个小小的依赖让林雨晴心头一颤。平日里强大冷漠的张起灵，此刻竟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不走。"她承诺道，用另一只手抚平他额前的乱发。

卓玛推门进来，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和糌粑。看到这一幕，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的男人很坚强，会好起来的。"

林雨晴没有纠正"你的男人"这个说法，只是感激地接过食物："谢谢您。"

"暴风雪更大了，医生恐怕要后天才能到。"卓玛叹了口气，"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累倒了。"

林雨晴点点头。等卓玛离开后，她尝试抽出手去拿汤碗，但张起灵握得更紧了。

"先放开一下，我得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照顾你。"她柔声说。

张起灵的眼睛半睁着，里面不再是平日的冷静自持，而是某种近乎孩童般的固执。但他最终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林雨晴快速吃完简单的晚餐，然后回到张起灵身边。他的呼吸依然急促，但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些。她重新浸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

"睡吧，"她轻声说，"我守着你。"

窗外，暴风雪肆虐，雪花拍打窗户的声音如同某种怪物的低语。屋内，炉火噼啪作响，投下跳动的光影。林雨晴靠在矮榻边，疲惫不堪却不敢深睡，每隔一会儿就检查张起灵的体温和伤口。

深夜，张起灵的高烧终于退了一些。他短暂地清醒过来，眼神比之前清明许多。

"多久了？"他问，声音依然虚弱。

"一天一夜。"林雨晴松了口气，"伤口感染很严重，但我用...特殊方法处理过了。"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她包扎的手掌上，立刻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神复杂难辨："不必如此。"

"当然必要。"林雨晴坚定地说，"我们是一个团队，记得吗？"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炉火的光映在他的瞳孔中，像是点燃了常年不化的冰霜。有那么一瞬间，林雨晴觉得他要说些什么重要的话，但最终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休息吧。"他说，"明天还要赶路。"

林雨晴摇头："你需要至少三天静养。"

"不能等。"张起灵的声音虽轻，却不容反驳，"汪藏海已经拿到了部分混沌力量，我们必须赶在他之前找到下一扇门。"

"但你这样根本走不了多远..."

"那就想办法。"张起灵睁开眼，直视着她，"竹简...解读了吗？"

林雨晴咬了咬下唇。在他昏迷期间，她确实尝试过解读从凤凰门带出的竹简，但大部分内容都加密了，需要特定条件才能显现。

"只解出一部分。"她承认道，"下一扇门在西藏的某座雪山深处，但具体位置..."她顿了顿，"需要林家的'灵视'在特定天文条件下才能确定。"

张起灵思索片刻："什么条件？"

"月全食。"林雨晴回忆着竹简上的记载，"三天后的午夜。"

"那就等到那天。"张起灵做出了让步，"但不能再拖。"

林雨晴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失血加上疲劳，她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她强撑着站起身，想去拿水喝，却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张起灵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将她稳稳扶住。他的体温仍然偏高，但手臂的力量却惊人地恢复了。

"你失血过多。"他陈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不该那样做。"

林雨晴抬头，发现他们的脸近在咫尺。张起灵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温热而平稳。那双常年冷漠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度。

"值得。"她轻声回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炉火的光在他们之间跳动，影子在墙上交织。林雨晴能听到自己心跳如雷，也能感觉到张起灵的手臂微微收紧。

最终，是张起灵先移开了目光。他轻轻将她扶到床边："你睡床。我没事了。"

林雨晴想要反对，但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几乎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沉睡。

...

第三天清晨，暴风雪终于停了。林雨晴推开窗户，刺眼的阳光照进屋内，映得满山积雪闪闪发亮。张起灵的伤好了大半，已经能在屋内缓慢走动。卓玛说这是她见过最快的恢复速度，简直像是有神灵保佑。

林雨晴知道，这不只是张起灵惊人的身体素质，还有他们血脉间那种神秘联系的作用。每次她用自己的血为他治疗，两人的状态都会同步改善，仿佛生命力在彼此间流动。

午饭后，林雨晴独自来到村后的山坡上，摊开竹简在阳光下研究。根据记载，今晚的月全食期间，她需要在高处开启灵视，才能看到下一扇青铜门的具体位置。

"原来你在这里。"

林雨晴回头，看到张起灵站在身后。他穿着卓玛儿子借给他的藏袍，黑色长发松散地扎在脑后，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你应该多休息。"她收起竹简，"晚上还有重要的事。"

张起灵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远处的雪山上："已经好了。"

确实，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他几乎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享受着难得的平静时刻。

"张起灵，"林雨晴突然开口，"如果我们...如果我们的相遇真的是命运安排，你会觉得..."

"不重要。"张起灵打断她，声音却不像往常那样冷硬，"无论开始如何，选择在我们。"

林雨晴转头看他，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眼神专注得几乎令人心颤。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为常年苍白的肤色添了一丝暖意。

"今晚之后，"她轻声问，"我们要去哪里？"

"西藏。"张起灵简短地回答，"然后...一起。"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雨晴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一起。不是出于使命需要，而是作为一个选择，一个承诺。

远处传来卓玛呼唤他们吃饭的声音。张起灵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林雨晴握住那只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

他们并肩走向石屋，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两行并排的脚印，深深浅浅，却始终不离不弃。

夜幕降临，满月升起。林雨晴和张起灵来到村后的最高处，等待着月全食的到来。当月亮逐渐被阴影吞噬时，林雨晴感到一种奇异的力量在体内苏醒。

"开始了..."她喃喃道，灵视自动开启。

世界在她眼中变成了能量流动的画卷。山脉、星空、甚至空气都充满了不同颜色的光流。而在西北方向的某座雪峰上，一道耀眼的金光直冲云霄——那是青铜门的召唤。

"我看到了！"她激动地抓住张起灵的手臂，"在那边，那座像卧佛的山峰！门就在山腹中！"

张起灵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虽然看不到金光，但他信任地点点头："明天出发。"

就在这时，林雨晴的灵视捕捉到另一股能量——黑暗、扭曲，充满恶意。它来自东南方，正快速向他们所在的位置移动。

"不好！"她脸色骤变，"汪藏海...他找到我们了！那股混沌的力量...正在靠近！"

张起灵立刻警觉起来，手按在了刀柄上："多远？"

"不到十里...速度很快..."林雨晴的灵视突然捕捉到更可怕的细节，"他...他已经不是完全的人类了。混沌改变了他..."

月光完全被阴影吞噬，大地陷入一片黑暗。在这黑暗中，某种比夜更黑的东西正在逼近，带着无尽的贪婪和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