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

黎明前的雪原寂静得可怕。林雨晴和张起灵踏着及膝的积雪，向西北方向的卧佛山峰艰难行进。卓玛的儿子格桑自愿做他们的向导，此刻正走在最前面，用长木棍试探积雪下的暗隙。

"再快些。"张起灵低声催促，目光不断扫向身后的山谷。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追来。

林雨晴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灵视已经关闭，但那种被黑暗力量锁定的感觉依然如芒在背。汪藏海变了，不再是那个西装革履的阴谋家，而是某种...更可怕的存在。

"前面就是冰川区，"格桑回头说，黝黑的脸上写满担忧，"这个季节很危险，冰层薄——"

一声尖锐的啸叫划破雪原的寂静，像是某种野兽，却又带着人类语言般的韵律。声音来自他们刚刚离开的村落方向。

"他来了。"张起灵的声音冷得像冰，"跑！"

三人立刻加快速度，向冰川区冲去。积雪阻碍着每一步，林雨晴的肺部灼烧般疼痛，但她不敢停下。身后的啸叫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奇怪的、像是多足动物在雪地上快速移动的沙沙声。

"那是什么东西？"格桑惊恐地问，脸色惨白。

"不要回头看！"林雨晴厉声道，"只管跑！"

冰川区近在咫尺，灰蓝色的冰层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格桑熟练地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引导他们穿过纵横交错的冰隙。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冰川另一侧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身后传来。林雨晴忍不住回头，看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汪藏海，或者说曾经是汪藏海的东西，正站在百米开外的一块冰岩上。他的西装已经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是活物般蠕动着。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漆黑一片，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黑暗。

在他脚下，一个汪家手下正痛苦地抽搐着，胸口被某种尖锐物体贯穿，鲜血染红了周围的雪地。汪藏海俯下身，竟然直接从那人的伤口处啜饮鲜血！

"天啊..."格桑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别看！走！"张起灵一把拽住林雨晴和格桑，强迫他们继续前进。

三人跌跌撞撞地穿过最后一段冰川区，来到一处陡峭的雪坡前。格桑强忍恐惧，指向坡上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径："那是采药人的路，可以通往卧佛山峰...但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啸叫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林雨晴回头，看到汪藏海已经丢下那个倒霉的手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们冲来。他的四肢以一种反关节的方式运动，像蜘蛛又像人类，在雪地上几乎不留痕迹。

"你们先走！"张起灵抽出黑金古刀，转身面对来敌，"我来挡住他。"

"不！"林雨晴抓住他的手臂，"我们一起走！你一个人对付不了现在的他！"

张起灵的眼神坚决如铁："必须有人断后。你们先到安全地方。"

"他说得对，姑娘。"格桑颤抖着说，"那东西...不是人能对付的..."

林雨晴的视线在张起灵和越来越近的汪藏海之间来回切换。她突然意识到，张起灵是在准备牺牲自己。这个念头像刀一样刺入她的心脏。

"我不会丢下你。"她一字一顿地说，手指紧握成拳，"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

张起灵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时间紧迫，汪藏海已经冲到了冰川边缘，他那双全黑的眼睛锁定着他们，嘴角咧开一个几乎延伸到耳根的可怕笑容。

"格桑，你先走。"林雨晴迅速做出决定，"到前面等我们。如果有事...继续向卧佛山峰前进，告诉山脚下的寺庙里的僧人我们的事。"

格桑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开始攀爬那条狭窄的小径。

张起灵和林雨晴背靠背站在雪坡底部，准备迎战。汪藏海已经穿过冰川区，距离他们不足五十米。近距离看，他身上的变化更加骇人——黑色纹路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像是无数小虫在皮肤下游走。

"张起灵..."汪藏海的声音变得嘶哑刺耳，像是多个声音叠加在一起，"还有林家的小母狗...把竹简和玉佩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摆出了战斗姿态。林雨晴则悄悄观察着周围环境，寻找可能的逃生路线或利用的地形。

汪藏海突然加速，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到了他们面前。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划出一道冷光，精准地斩向敌人的脖颈。然而刀锋在距离皮肤寸许处突然停滞，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屏障。

"混沌的力量...美妙无比..."汪藏海狞笑着，一挥手将张起灵击飞出数米远。

林雨晴趁机抽出随身的小刀，刺向汪藏海的后背。刀尖同样在即将接触时被挡住，但这次她看到了——那是一层薄薄的黑雾，笼罩着汪藏海全身。

"灵视！"她猛然意识到，立刻激活了林家血脉的能力。

世界在她眼中变成了能量流动的图景。汪藏海周身确实包裹着一层黑色能量场，但并非毫无破绽——在他的心口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空洞，能量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漩涡。

"张起灵！他的心口！"林雨晴大喊，"能量场的弱点！"

张起灵立刻会意，从雪地上弹起，再次攻向汪藏海。这次他的刀锋直指对方心口。汪藏海明显慌乱了一瞬，仓促后退，黑色能量场剧烈波动。

"你竟能看到？!"他嘶吼着，全黑的眼睛转向林雨晴，"林家的灵视...必须第一个除掉！"

他突然改变目标，扑向林雨晴。林雨晴本能地后退，却踩空了一步，跌倒在雪坡上。汪藏海的手已经伸向她的眼睛，指尖长出锋利的黑色指甲——

一道黑影闪过，张起灵挡在了她前面。黑金古刀与汪藏海的利爪相撞，发出金属般的脆响。张起灵的肩膀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立刻染红了白色的雪地。

"不！"林雨晴尖叫着，灵视让她看到了更可怕的事——汪藏海指甲上的黑色能量正像毒蛇一样钻入张起灵的伤口，迅速向全身蔓延。

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撞开汪藏海。不可思议的是，当她接触到那层黑色能量场时，胸前的玉佩突然发出耀眼的青光，将黑雾逼退了几分。

汪藏海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暂时后退。林雨晴趁机扶起张起灵，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灰白，嘴唇呈现不自然的青紫色。

"混沌...中毒..."他艰难地说，呼吸急促，"快走..."

林雨晴看向四周，绝望地寻找逃生之路。汪藏海正在不远处摇头晃脑，似乎被玉佩的光芒暂时干扰了。在他们上方，是格桑正在攀爬的狭窄小径；下方，则是深不见底的冰川裂缝。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抱紧我！"她命令道，将张起灵的手环在自己腰间。然后她从背包里取出最后一个小型炸药——这是格桑给他们的，原本用于在雪崩时开路。

汪藏海已经恢复过来，再次向他们冲来。林雨晴点燃炸药引线，用尽全力将它抛向雪坡上方，正好在汪藏海头顶的位置。

"闭眼！"她大喊，同时紧紧闭上眼睛。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是山崩地裂般的轰鸣。炸药触发了小规模的雪崩，大量的积雪从坡上倾泻而下。林雨晴感到张起灵的手臂紧紧抱住她，然后两人一起跳向旁边的冰川裂缝。

下坠的过程仿佛被拉长到永恒。积雪紧随其后涌入裂缝，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缓冲。他们不断下落，最终跌入一个雪堆中，没有被坚冰撞得粉身碎骨，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四周一片漆黑。林雨晴挣扎着从雪堆中爬出来，立刻去寻找张起灵。他的情况更糟，混沌毒素已经让他的四肢开始抽搐。

"张起灵！坚持住！"她摸索着他的脸，触手冰凉。

微弱的光线从裂缝顶部透下来，借着这点光，林雨晴看到张起灵的伤口处有黑色的纹路在蔓延，与汪藏海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淡。

没有犹豫，她再次划开自己的手掌，让鲜血滴在他的伤口上。血液接触到黑色纹路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像是冷水滴在热铁上。纹路退缩了一些，但没有完全消失。

"不够..."林雨晴咬牙，将伤口撕得更大，让更多的血流出来。

这次效果更明显了。黑色纹路如潮水般退去，最终只局限在伤口周围一小圈。张起灵的呼吸平稳了些，但脸色依然苍白。

"雨...晴..."他微弱地呼唤她的名字，手指无力地抓住她的衣袖。

"我在这里，没事的。"她安抚道，一边快速检查周围环境。

他们掉进了一个冰川内部的空洞，四周是光滑的冰壁，顶部被新落的积雪堵住了大半。幸运的是，空洞一侧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似乎是冰川运动形成的天然隧道。

"我们能出去。"林雨晴鼓励道，"你能走吗？"

张起灵艰难地点头，在她的搀扶下站起来。两人慢慢向那条通道移动，每一步都耗费巨大体力。

通道又窄又低，大部分地方只能爬行。冰壁刺骨的寒冷透过衣服渗入骨髓。林雨晴在前方开路，时不时回头确认张起灵的状况。他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能自己爬一段，有时则几乎完全靠她拖拽。

不知爬了多久，林雨晴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眼睛传来。灵视自动开启又关闭，像是短路了的灯泡。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模糊，然后完全黑了下来。

"不..."她惊恐地停下，双手在眼前晃动，却什么都看不见，"我看不见了..."

张起灵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灵视...过度使用..."

林雨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失明可能是暂时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出路。她继续向前摸索，手指已经被冰割得鲜血淋漓，但不敢停下。

"左边...有风。"张起灵突然说，"通向外面。"

林雨晴转向他说的方向，果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空气流动。希望重新燃起，她加快速度向那个方向爬去。

光线越来越亮，即使失明的眼睛也能感受到变化。终于，他们爬出了通道，来到一处冰川边缘的小平台。外面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将雪地染成金色。

"我们出来了..."林雨晴长舒一口气，瘫坐在雪地上。

张起灵的情况却突然恶化。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血液。混沌毒素再次扩散，黑色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他的颈部。

"不，不！"林雨晴慌乱地摸索着他的身体，尽管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流逝。

她再次割开手掌，将血液滴在他的伤口上，但这次效果微乎其微。绝望中，她突然想起父亲的日记中提到的"血脉共鸣"——更深层次的血液联系。

没有犹豫，林雨晴用刀划开自己手腕内侧的血管，然后将伤口贴在张起灵的嘴唇上。

"喝下去。"她命令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张起灵微弱地摇头，但林雨晴固执地将手腕压在他嘴上。温热的血液流入他的口腔，起初只是一点点，然后越来越多。

奇迹般地，黑色纹路开始迅速消退。张起灵的呼吸变得深而平稳，体温也逐渐恢复正常。他轻轻推开林雨晴的手腕，用随身携带的绷带为她包扎。

"够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温柔，"谢谢你。"

林雨晴的视力开始慢慢恢复，先是模糊的光影，然后逐渐清晰。她看到张起灵的脸近在咫尺，那双常年冷漠的眼睛此刻竟含着某种深沉的情绪。

"你看得见了？"他问，手指轻触她的眼角。

"嗯。"林雨晴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失血过多加上体力透支，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张起灵将她打横抱起，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休息吧。我来找路。"

林雨晴想要反对，但眼皮沉重得像铅块。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远处的卧佛山峰在夕阳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而张起灵正坚定地向着那个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