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兰州的高铁上,陈昊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吊坠——里面现在装着两块青铜碎片。阿宁坐在对面,戴着耳机假装听音乐,实则时刻警惕着车厢内的动静。她的伤臂已经重新包扎过,但脸色仍然苍白。
"还有四十分钟到站,"她压低声音说,"组织会有人接应我们。"
陈昊点点头,目光落在阿宁紧抿的嘴唇上。自从接到张起灵出现的消息,她就处于一种奇怪的紧绷状态,眼中闪烁着陈昊读不懂的情绪。
"你和他...很熟吗?"陈昊忍不住问。
阿宁的手指微微收紧,捏皱了矿泉水瓶。"曾经。"她简短回答,明显不愿多谈。
列车广播宣布即将到达兰州西站。阿宁迅速收拾随身物品,动作干净利落。"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紧跟在我身边。张起灵...不可预测。"
站台上人流如织。陈昊紧跟着阿宁穿过拥挤的人群,突然感到一阵异样——有人在盯着他们。他猛地回头,只看到一张张陌生面孔。
"怎么了?"阿宁警觉地问。
"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们。"
阿宁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青铜会可能已经得到消息。快点走。"
他们穿过地下通道,来到车站西侧的一个小出口。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停在路边,司机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看到阿宁后微微点头。
"老马,"阿宁低声对陈昊介绍,"组织的资深特工。"
车内弥漫着烟草和陈旧皮革的气味。老马递给两人各一顶鸭舌帽和墨镜。"戴上。最近兰州不太平,好几股势力在活动。"
车子驶入兰州错综复杂的街巷。陈昊注意到阿宁不时查看后视镜,确认没有被跟踪。
"张起灵在哪里等我们?"陈昊问。
"白塔山附近的一个安全屋,"老马回答,"但他不一定会准时出现。那个人...神出鬼没。"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他们爬了六层楼梯,来到顶楼的一个单元。老马敲门的节奏很特别——三长两短,停顿,再一长。
门开了一条缝,一只锐利的眼睛审视着他们,然后完全打开。开门的是个年轻女子,短发,眼神冷峻。"进来快。"她急促地说。
安全屋比北京那个宽敞些,但同样简陋。墙上贴满了兰州地图和照片,桌上摆着几台电子设备。女子自我介绍叫林夏,是兰州地区的联络员。
"情况有变,"她直奔主题,"张起灵昨晚出现在白塔山公园,但之后失去了踪迹。同时我们发现至少三组青铜会的人在城里活动。"
阿宁皱眉:"他主动联系组织,却又消失?这不寻常。"
"除非他发现了什么危险,"老马点燃一支烟,"或者这是一次测试。"
陈昊走到窗前,俯瞰兰州城景。黄河如一条金黄色的缎带穿城而过,远处白塔山上的古建筑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这座西北古城平静的表面下,似乎涌动着无数暗流。
"为什么选择兰州?"他自言自语。
"因为距离近,"林夏回答,"距离祁连山脉。组织相信青铜门下一次开启的地点就在那里。"
陈昊心头一震。青铜门要开启了?难怪各方势力都在行动。
夜幕降临,安全屋里的紧张气氛有增无减。阿宁和老马在分析最新情报,林夏负责监听警方和青铜会的通讯。陈昊帮不上忙,索性研究起兰州历史,试图找出与青铜门可能的联系。
凌晨两点,陈昊在沙发上打盹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有人接近!"林夏盯着监控屏幕,"东侧楼梯,三个人,带着武器!"
阿宁立刻拔出手枪,扔给陈昊一根电击棒。"青铜会找到我们了。后门撤离!"
老马迅速销毁文件,林夏启动自毁程序清除电脑数据。他们刚准备从后门离开,走廊里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来不及了,"阿宁咬牙,"准备战斗。"
陈昊握紧电击棒,心跳如鼓。这不是敦煌那次仓促的逃亡,而是真正的生死对决。门外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金属工具撬锁的声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陈昊转头,看到一个黑影如鬼魅般从楼顶降下,悬在窗外——是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高瘦男子,面容隐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阿宁的呼吸明显一滞。"张起灵..."她低声唤道。
男子——张起灵——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退后,然后从腰间取下一个装置贴在窗玻璃上。随着轻微的爆破声,整扇窗户无声地碎裂。他轻盈地跳进屋内,动作流畅得像没有重量。
陈昊第一次看清这个传奇人物的样貌——瘦削的脸庞,苍白的皮肤,眼睛深得像无底洞。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却给人一种历经千年的沧桑感。
"跟我来。"张起灵的声音低沉平静,不带任何感情。他看都没看陈昊一眼,目光只在阿宁身上停留了半秒,然后转身回到窗边,抛下一根绳索。
外面的撬锁声越来越急。张起灵示意他们抓紧时间。老马和林夏率先滑下去,然后是陈昊。当他握住绳索时,与张起灵短暂对视——那双眼睛近看竟然是淡蓝色的,像极地冰川般寒冷彻骨。
阿宁最后一个下来。当她落地时,陈昊注意到她与张起灵之间有一个微妙的眼神交流,复杂得难以解读。
"分开走,"张起灵简短指示,"老马和林夏引开他们。你们三个,跟我来。"
他们迅速钻进小巷。张起灵带路的方式令人心惊——不走直线,而是不断变换方向,时而突然停下倾听,时而加速奔跑。陈昊勉强跟上,而阿宁则像影子一样紧贴着张起灵,仿佛他们之间有某种无声的默契。
穿过几条街后,张起灵停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拉面馆前。"吃点什么,"他说,"你们需要体力。"
面馆里几乎没有顾客。他们选了最里面的桌子坐下。服务员睡眼惺忪地过来点单,对这群深夜来客毫无兴趣。
直到这时,张起灵才第一次正眼看陈昊。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直视过来,仿佛能看透灵魂。"你长得像你母亲,"他突兀地说,"但眼睛像父亲。"
陈昊的筷子掉在桌上。"你...认识我的父母?"
张起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块青铜碎片——与他们拥有的两块明显同源。"三块碎片能短暂共鸣,显示出下一块的位置。"
阿宁警惕地看着他:"组织说你失联三年了。为什么突然出现?"
"门要开了,"张起灵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陈昊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比预计的早。必须找到所有碎片,才能确定准确位置和时间。"
"什么门?青铜门吗?它在哪里?为什么会提前开启?"陈昊的问题如连珠炮般抛出。
张起灵终于将目光完全转向他,那种注视让陈昊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你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却已经卷入了这场争斗。"他微微摇头,"青铜门守护者家族的最后血脉,却对自己的使命一无所知。"
陈昊的心跳加速。"告诉我真相。我的父母是谁?为什么我有这个胎记?"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符号。
面馆昏黄的灯光下,张起灵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像是久远的记忆被唤醒。"二十八年零四个月前,"他缓缓说道,"青铜门在长白山意外开启。我受命前往封印,在那里遇到了你的父母——最后的守门人夫妇。他们牺牲自己帮助我完成了封印,但临终前将刚出生的你托付给一对学者夫妇。"
陈昊的世界仿佛在旋转。他的父母——那个温和的历史系教授和慈爱的音乐老师——竟然不是亲生父母?而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古老守护者的后裔?
"不可能..."他喃喃道,"他们从未提起过..."
"为了保护你,"张起灵说,"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但血脉的力量无法掩盖——你对青铜符号的感应,那些幻觉,都是守门人天赋的体现。"
阿宁在一旁静静听着,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当张起灵提到长白山时,她的表情明显变得痛苦——陈昊想起她说过张起灵"离开"她是为了封印青铜门。那一定就是那个时候。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陈昊艰难地问。
"因为门即将再次开启,而你是唯一能完全解读所有碎片的人。"张起灵推过那块新碎片,"三块齐聚时,你会看到更多。"
陈昊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自己携带的两块碎片。当三块青铜在桌面上靠近时,熟悉的嗡鸣声再次响起,淡绿色的光芒从接缝处渗出。陈昊的视野开始模糊,白光再次淹没了一切...
这次他看到的景象更加清晰:一座巨大的青铜门矗立在雪山之巅,门前站着三个人——张起灵、一个与他相貌相似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美丽的女子。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婴儿锁骨上有着清晰的符号胎记。张起灵接过婴儿,郑重地交给身后的另一对夫妇。然后他与那对男女转身面对青铜门,门缝中渗出诡异的黑雾...
"不!"陈昊猛地挣脱幻象,发现自己趴在桌上,冷汗浸透了后背。阿宁紧张地扶着他,而张起灵则冷静地收回碎片。
"你看到了什么?"阿宁问。
陈昊颤抖着描述了幻象,特别是那对可能是他亲生父母的男女。张起灵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比预计的更糟,"他低声说,"门内的东西已经开始渗透。"
"什么东西?"陈昊追问,"门后到底有什么?"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解开自己黑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一个与陈昊极为相似的符号胎记,只是更加古老、复杂。
"我也曾是守门人,"他平静地说,"直到我进入门内,看到了真相。那里有永生,也有疯狂;有力量,也有诅咒。现在,某种东西想要出来,而我们必须阻止它。"
面馆的门突然被推开,冷风灌入。老马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上有血迹。"快走!"他喘息着说,"青铜会找到我们了,至少有二十人——"
话音未落,街对面传来几声枪响,面馆的玻璃窗应声而碎。张起灵瞬间行动起来,一把掀翻桌子作为掩体,同时从腰间抽出那把传说中的黑金古刀。
"后厨,"他简短命令,"有后门。"
他们弯腰快速移动。阿宁拉着陈昊,张起灵断后。刚冲进厨房,前门就被踹开,沉重的脚步声和喊叫声紧随其后。
厨师和服务员早已吓得躲了起来。张起灵指引他们穿过狭窄的厨房,踢开后门——外面是一条黑暗的小巷,但巷口已经站着几个持枪的黑衣人。
"被包围了,"阿宁咬牙道,拔出手枪,"我掩护,你们冲出去。"
"不,"张起灵制止她,"跟我来。"他突然转向厨房角落的一个老旧橱柜,拉开后露出一个隐蔽的地下室入口。
他们迅速钻进去,张起灵最后一个进入,反手关上暗门。地下室潮湿阴暗,堆满了食材和杂物。张起灵移开几个麻袋,露出一个低矮的隧道入口。
"兰州地下有很多这种通道,"他解释,"民国时期修建的防空洞系统。"
他们弯腰在狭窄的隧道中前行,身后隐约传来追兵的喊叫声。隧道错综复杂,但张起灵似乎对每一步都了然于胸,毫不犹豫地在各个岔路口做出选择。
走了约半小时,他们爬上一段生锈的铁梯,来到一个废弃的仓库。张起灵确认安全后,示意大家休息。
老马伤得不轻,靠在墙边喘着粗气。阿宁帮他检查伤势,而陈昊则瘫坐在地上,大脑仍在处理今晚获得的信息——他的真实身世、青铜门的秘密、张起灵的身份...一切都太超现实了。
张起灵站在窗边警戒,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陈昊鼓起勇气走过去:"为什么你也...有那个胎记?"
张起灵没有立即回答。当他转身时,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陈昊震惊地发现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悲伤。
"因为血脉,"他最终说,"很久以前,我的家族也是守门人。但进入门内后,我...改变了。不再是完全的守门人,也不再是普通人类。"
"门改变了你?"
"门给予也索取,"张起灵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永生是有代价的。"
陈昊突然明白了阿宁提到张起灵时那种复杂的情绪。这个看似年轻的男人可能已经活了几百年,见证了无数生死,而他自己却被困在永恒的存在中,无法真正死去,也无法完全活着。
"那我...也会有这种能力吗?"
张起灵深深地看着他:"你的血脉比我的更纯正。如果门开启时你在场..."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阿宁走过来,递给陈昊一瓶水。"老马需要医生,"她低声说,"子弹留在肩膀里了。"
张起灵点点头:"我知道一个地方。休息十分钟,然后出发。"
阿宁留下来与陈昊一起,而张起灵去查看老马的伤势。当两人独处时,阿宁轻轻握住陈昊的手:"你还好吗?这么多信息..."
陈昊苦笑:"我刚发现活了三十年的人生是个谎言,父母不是亲生的,而我可能是什么古老守护者的后裔...说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觉。"
"我理解,"阿宁的声音异常柔和,"当我第一次发现张起灵的真实身份时,也经历了类似的冲击。但记住,无论血脉如何,决定你是谁的是你的选择。"
陈昊看着她月光下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子对他的意义已经远超同伴或向导。而想到她与张起灵之间可能存在的过去,一种奇怪的刺痛感在胸口蔓延。
"你和张起灵...曾经是什么关系?"他忍不住问。
阿宁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们...共同经历过生死。但那是过去的事了。他选择了守护门的使命,而我选择了继续战斗。"她看向陈昊,"现在,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陈昊想问更多,但张起灵已经回来了。"该走了,"他说,"天亮前要到安全点。"
他们扶着老马离开仓库,再次潜入夜色中。兰州城的灯火在远处闪烁,而他们像影子一样穿行在黑暗中,向着未知的危险和真相前进。
陈昊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已经确定——他的人生从此被分为两部分:知道真相前,和知道真相后。而青铜门的阴影,正越来越近地笼罩在所有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