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

拉萨贡嘎机场的跑道上，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军用运输机缓缓降落。陈昊透过舷窗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锁骨下的胎记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们离张起灵又近了一步。

"感觉怎么样？"他转向身旁的阿宁。她的枪伤还未完全康复，脸色在机舱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比预想的好。"阿宁调整了一下腰间的护具，那里还缠着厚厚的绷带，"高原反应药起作用了。"

飞机停稳后，舱门打开，刺眼的阳光和稀薄的冷空气一同涌入。陈昊眯起眼睛，看到一辆迷彩越野车停在跑道旁，旁边站着个穿藏袍的高大男子。

"桑吉！"阿宁惊喜地喊道。

老人迎上来，给了阿宁一个熊抱，然后转向陈昊，用粗糙的大手握住他的手掌："守护者，我们又见面了。"

桑吉比在祁连山时看起来更加苍老，眼角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般深刻，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他帮他们搬行李时，陈昊注意到老人腰间别着一把古老的藏刀，刀柄上刻着与青铜碎片上相似的符号。

"张起灵的线索确切吗？"一上车，阿宁就迫不及待地问。

桑吉发动车子，驶出机场："十天前，牧民在冈仁波齐北坡发现一个洞穴，里面有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包裹的物品，小心地展开——是一块漆黑的晶体碎片，表面布满诡异的红色纹路。

陈昊刚想触碰，胎记突然剧烈疼痛起来，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张起灵的右臂完全被这种黑色晶体覆盖，痛苦地跪在雪地中。

"别碰！"桑吉迅速包好晶体，"这是黑雾的固态形式，会感染普通人。"

"但对我们守护者无效？"陈昊揉着发烫的胎记问。

"不完全是这样。"桑吉的表情变得凝重，"张起灵也是守护者，但还是被侵蚀了。只是速度比普通人慢而已。"

越野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行驶，窗外的景色从草原逐渐变为裸露的岩石和终年积雪的山峰。随着海拔升高，陈昊开始感到头痛和恶心，但阿宁似乎适应得很好，一直专注地查看桑吉提供的资料。

"这里，"她突然指着一张卫星地图，"距离发现晶体的洞穴二十公里处，有一个废弃的科研基地。九十年代中科院曾在那里研究过异常地质现象。"

陈昊凑过去看，注意到那个位置正好在冈仁波齐山脉的阴影处，地形极为隐蔽："什么'异常地质现象'？"

"官方说法是放射性矿物。"桑吉冷笑一声，"实际上是青铜门能量残留。"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了一个小村庄，这里是前往目标区域的最后一个补给点。桑吉安排他们住进一间传统的藏式石屋，屋内炉火正旺，驱散了高原的寒意。

"明天一早出发，今晚好好休息。"桑吉递给他们每人一碗酥油茶，"海拔已经超过四千米，不要剧烈运动。"

等老人离开后，阿宁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金属盒，里面是七块梦境碎片——在出发前的三天里，陈昊又收到了两块新的。她将它们拼在一起放在桌上，绿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显眼。

"看这里，"她指着最新两块碎片的接缝处，"这个符号组合在之前的碎片上从未出现过。"

陈昊凑近观察，胎记又开始发热。那些符号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重新排列组合成他能理解的句子："当双灵同现，门将自开。"

"什么意思？"阿宁紧张地问，"'双灵'是指你和张起灵吗？"

陈昊摇摇头："不确定。但肯定与青铜门有关。"他想起祁连山祭坛上汪藏海说过的话，关于"双灵相引"的仪式。

夜深人静时，陈昊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这次的梦境格外清晰——长白山的青铜门已经开启了一条缝隙，黑雾如活物般涌出，而门前站着两个人影：一个高大瘦削，明显是张起灵；另一个...陈昊惊恐地发现，那似乎是他自己。

他猛地坐起，大口喘气，发现手中握着第八块碎片。窗外，冈仁波齐峰的雪顶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仿佛在无声地召唤他们。

第二天黎明，他们换乘两辆改装过的山地摩托，向山脉深处进发。随着海拔升高，气温骤降，陈昊的呼吸越来越困难。阿宁不时回头查看他的状况，眼中满是担忧。

"再坚持一下，"桑吉在前方通过无线电说，"科研基地就在前面山谷。"

中午时分，他们到达了一处被积雪半掩的建筑群。几栋低矮的混凝土房屋已经严重风化，屋顶大多坍塌，只有主楼还保持完好。门口歪斜的牌子上依稀可见"中科院青藏高原地质研究所"的字样。

"我和阿宁进去搜查，"桑吉分配任务，"陈昊在外面守着。如果有任何不适，立刻通知我们。"

陈昊想抗议，但一阵剧烈的头痛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在状态。他坐在摩托上，看着桑吉和阿宁小心翼翼地进入建筑，手中握着那块最新获得的碎片。

胎记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像是有火在皮肤下燃烧。陈昊不自觉地解开衣领，惊讶地发现胎记周围的皮肤上浮现出细小的发光纹路，与碎片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这是..."他刚想喊阿宁，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视野变得模糊，然后重组——他不再是坐在科研基地门口，而是站在一个黑暗的洞穴中。面前是跪在地上的张起灵，他的右臂已经完全晶体化，左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正在地上刻着什么。

"张起灵！"陈昊大喊，但对方似乎听不见。

幻象突然切换，他看到阿宁和桑吉正在科研基地的一个实验室里，发现了一台老式录像机。阿宁按下播放键，屏幕上出现了...

"陈昊！陈昊！"现实中的呼喊将他拉回。阿宁焦急地拍着他的脸，"你还好吗？"

陈昊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桑吉正往他嘴里塞某种草药。"发...发生了什么？"

"你昏倒了，"阿宁帮他坐起来，"体温高得吓人，胎记在发光。"她压低声音，"我们找到了重要东西。张起灵确实来过这里。"

科研基地的主实验室内，满墙都是陈昊熟悉的青铜符号，明显是新近刻上去的。中央的桌子上，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正在播放模糊的画面。

"这是三个月前的录像，"桑吉按下播放键，"张起灵留下的。"

屏幕上出现张起灵的脸，比陈昊上次见到时消瘦许多，右臂已经被黑晶覆盖到手肘。"如果有人在看这个，说明我已经失去控制了。"他的声音异常平静，"黑雾感染分三个阶段：首先是肉体结晶化，然后是意识侵蚀，最后..."

画面突然扭曲，张起灵的脸痛苦地抽搐起来。当他再次抬头时，眼睛变成了诡异的全黑色。"第三阶段是转化。"他的声音变得不像人类，"我会变成门的一部分，成为它的爪牙。"

录像切换到另一个场景，张起灵在一个洞穴中，用黑晶化的右手在墙上刻符号。"我在记录抵抗方法。疼痛可以延缓转化，守护者血脉可以净化部分黑雾，但无法根除。"他突然转向镜头，黑眼睛直视着，仿佛能透过时空看到观看录像的陈昊，"最后的守护者，如果你看到这个，不要来找我。我已经..."

录像戛然而止。

实验室陷入死寂。陈昊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我们必须找到他。现在更紧急了。"

"看这个，"阿宁指向墙上的符号，"张起灵留下了地图。他去了冈仁波齐北坡的'天葬者洞穴'，那里有一处青铜门遗迹。"

桑吉脸色大变："不可能！那是禁地！连最勇敢的牧民都不敢靠近。"

"所以我们才更要去。"陈昊站起身，虽然仍然头晕但意志坚定，"如果那里有青铜门遗迹，可能藏着对抗黑雾的方法。"

他们决定立刻出发。桑吉从基地仓库找出几套老式但完好的登山装备和氧气瓶。正准备离开时，阿宁突然停下脚步："等等。"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地板上的灰尘："有人比我们早到过。脚印还很新，不超过两天。"

陈昊和桑吉立刻警觉起来。桑吉检查了门口："两辆车，至少五个人。不是当地人——脚印是专业登山靴的。"

"青铜会？"陈昊问。

"或者更糟，"阿宁脸色阴沉，"被黑雾感染的人。"

他们更加谨慎地继续前进。天葬者洞穴位于一处几乎垂直的悬崖中部，需要专业的攀爬技巧。阿宁虽然伤势未愈，但动作依然矫健；桑吉像个二十岁小伙子一样灵活；只有陈昊，尽管体力不支，但靠着意志力坚持着。

爬到一半时，陈昊的胎记突然剧烈疼痛起来。他痛呼一声，差点松手坠落，被阿宁及时抓住。就在这一刻，一股奇异的力量从胎记涌出，流遍全身。他的视野突然变得无比清晰，甚至能看清几百米外岩壁上的裂缝；肌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张起灵的存在——就在上方约三百米的洞穴中，而且...不止他一个人。

"上面有埋伏，"他低声告诉阿宁和桑吉，"五个人，围着张起灵。他被某种装置困住了。"

阿宁和桑吉惊讶地看着他，但没有质疑。"你能感知到具体情况？"阿宁问。

陈昊点点头，不确定如何解释这种突如其来的能力："像是...血脉共鸣。"

他们改变路线，从一个隐蔽的侧缝接近洞穴。随着距离缩短，陈昊的感知越来越清晰：张起灵的生命力很弱，黑雾已经侵蚀到胸口；围着他的五个人中，有两个已经完全被黑雾控制，眼睛全黑，另外三个似乎是正常的青铜会成员。

"计划？"阿宁检查了手枪，只剩六发子弹。

桑吉拔出藏刀："我解决左边两个。阿宁右边。陈昊去救张起灵。"

陈昊刚要反对这个危险分配，突然感知到洞穴内的能量波动——张起灵似乎也感知到了他们的接近，正在积蓄力量准备最后一搏。

"行动！"

他们同时冲入洞穴。眼前的场景让陈昊血液凝固：张起灵被锁在一个青铜制成的笼子里，黑晶已经覆盖了大半个身体，只有脸还是人类的。五个敌人围着他，其中两个变异体正在用黑晶化的手触碰笼子，似乎在加速侵蚀过程。

桑吉如猛虎般扑向左侧，藏刀划过一道寒光，一个变异体的头颅应声落地。阿宁的子弹精准命中右侧敌人的膝盖，然后补上一枪爆头。

陈昊直奔笼子。剩下的三个青铜会成员显然没料到袭击，慌乱中拔出武器。一个举枪瞄准阿宁，陈昊不假思索地扑过去，用身体挡在枪口前——

枪声响起，但子弹在距离陈昊几厘米处突然停住，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胎记爆发出耀眼的绿光，照亮了整个洞穴。青铜会的三个人惊恐后退，其中一人喊道："守护者之力！快撤！"

他们丢下同伴尸体向洞穴深处逃去。陈昊没有追击，而是转向笼子。张起灵抬起头，黑晶已经蔓延到下巴，但眼睛还是那熟悉的冰蓝色。

"你不该来..."他的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

陈昊握住笼子的青铜栏杆，胎记的光芒更盛。符号一个个亮起，锁"咔哒"一声打开了。他扶起张起灵，震惊地发现黑晶比录像中又扩散了许多。

"有办法逆转吗？"阿宁焦急地问，一边警戒着洞穴深处。

张起灵虚弱地摇头："只有...门的力量...能解除..."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晶体碎片，"他们...要强行开门...必须阻止..."

"谁？"陈昊问，"青铜会？"

"不止..."张起灵的眼睛突然变得清明，"门在召唤...它的仆从..."

洞穴深处传来一阵诡异的嗡鸣声，像是某种巨大机器启动。陈昊的胎记与之共鸣，疼痛中带着诡异的熟悉感。

"他们启动了遗迹装置！"桑吉大喊，"要强行打开通道！"

阿宁扶起张起灵另一边："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当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出洞穴时，整个山体开始震动。陈昊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洞穴深处泛起诡异的绿光，与他的胎记光芒相互呼应。

"当双灵同现，门将自开..."他突然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张起灵虚弱地抓住他的手臂："不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然后昏死过去。

山下的越野车旁，陈昊望着冈仁波齐峰顶聚集的乌云，胎记仍然隐隐作痛。他们救出了张起灵，但某种更可怕的东西似乎已经被唤醒。而长白山的噩梦，也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