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

"被诅咒的守门人？"虞美人轻声重复，手指不自觉地抚上黑瞎子的脸颊。烽火台外，沙暴的咆哮声逐渐减弱，月光从砖缝中渗入，在他异色的双瞳中投下碎银般的光点。

黑瞎子握住她的手腕，却没有推开："青铜门后藏着长生的秘密，也藏着足以毁灭文明的诅咒。我的家族世代守护这道门，直到..."

他的声音哽住了，皮肤下的发光纹路随着情绪波动明灭不定。虞美人注意到他锁骨上的陈旧伤疤——那形状像极了被暴力剥离的烙印。

"解雨臣提到的'实验体'是怎么回事？"她小心地问。

黑瞎子松开她，从怀中取出那个青铜匣子。匣底藏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位穿旗袍的美丽女子站在青铜门前，怀中抱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女子颈间挂着九星之眼的吊坠，男孩则有一双异色瞳孔。

"我母亲，最后一任守门人。"黑瞎子的指尖轻触照片，"1950年，她发现有人试图用现代科技复现西王母的长生术，便摧毁了实验室。但那些人...他们带走了我和其他守门人后裔。"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写着日期：1950.09.12，以及一行小字——"小邪，记住门不能开"。

虞美人胸口发紧："你当时只是个孩子..."

"年龄对实验体不重要。"黑瞎子冷笑，"他们需要的是守门人血脉中的特殊基因。三十七个孩子，只有我和张起灵活过了第一轮注射。"

月光偏移，照亮他后颈处几乎淡化的编号纹身：XC-037。虞美人想起解雨臣金属牌上的XC-036，胃部一阵绞痛。

"解雨臣也是实验体？"

"他是自愿的。"黑瞎子的声音陡然变冷，"唯一一个主动投靠他们的研究员。为了永生，他愿意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虞美人突然想起什么，从贴身口袋取出祖父的照片："我祖父...他在这个实验里扮演什么角色？"

黑瞎子沉默良久："虞教授是首席考古顾问，负责解读青铜门上的密文。当他发现实验的真正目的后...试图毁掉所有资料。"他指向照片背景中模糊的青铜门，"他把你藏在敦煌的密室里，独自回来面对那些人。"

"然后呢？"

"我不知道。"黑瞎子罕见地流露出痛苦神色，"我被关在禁闭室，只听到爆炸声。再后来...实验室被废弃了，我逃出来时只找到这个。"

他从匣子夹层取出一块烧焦的布条，上面用血写着几个字：小邪，保护钥匙。

虞美人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颈后的胎记："我就是那个'钥匙'？"

黑瞎子的异瞳在黑暗中微微发光："西王母血脉的继承者，唯一能安全开启青铜门的存在。你祖父...他一定用某种古老仪式改造了你的血脉，让你成为'锁'而非'钥匙'。"

"什么意思？"

"正常情况下的钥匙拥有者，靠近青铜门时会不由自主地想开启它。"黑瞎子靠近一步，"但你不同。你的印记与守门人共鸣时，会产生相反的效果。"

仿佛印证他的话，虞美人胸口的九星图腾突然泛起蓝光。黑瞎子身上的纹路也随之亮起，两处光芒在空气中交织，形成一道微型的星图。

"这就是为什么解雨臣说重逢不是巧合。"黑瞎子低声道，"他一直在追踪你，等待印记觉醒的时刻。"

虞美人脑中闪过拍卖会上的"偶遇"，考古队的"随机"选拔，一切都串联成清晰的阴谋线。她突然抓住黑瞎子的手臂："那块青铜碎片！它是不是..."

"门的一部分，是的。"黑瞎子点头，"你祖父当年藏起来的。解雨臣放出消息引你上钩，却没想到我会出现在拍卖会上。"

烽火台外，风声已停。虞美人走到窗边，看到沙漠在月光下如同银色的海洋。远处，一道黑影正向他们移动——是张起灵。

"他知道多少？"虞美人问。

"足够多。"黑瞎子重新戴上墨镜，遮住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张家人世代监视青铜门，确保秘密不被滥用。"

张起灵如幽灵般出现在门口，黑色连帽衫上沾满沙粒。他扫了眼两人，目光在虞美人胸前的图腾上停留片刻，然后对黑瞎子点头："处理了。"

"全部？"黑瞎子问。

"留了一个。"张起灵从怀中取出一个染血的录音笔，"给雇主报信。"

虞美人接过录音笔，按下播放键。解雨臣嘶哑的声音传出："...目标已确认共鸣...需要增援提取钥匙...青铜门坐标..."

录音戛然而止。虞美人与黑瞎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必须抢先找到青铜门。

"能走吗？"张起灵问黑瞎子。

黑瞎子站起身，伤口已不再流血，但脸色仍然苍白："带路。"

三人趁着月色向东北方行进。张起灵走在最前，步伐轻盈得几乎不留脚印。虞美人扶着黑瞎子，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仍低于常人。

"你为什么不老？"她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其他实验体都..."

"基因突变。"黑瞎子简短回答，"守门人血脉与西王母病毒的特殊反应。代价是..."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些，还有每隔十年就要经历一次基因崩溃。"

虞美人想起他背包里的蓝色药剂："那些注射剂？"

"暂时稳定基因的配方，张家人提供的。"黑瞎子苦笑，"讽刺吧？我们守护的秘密最终成了续命的药。"

沙漠渐渐变成戈壁，碎石取代了细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张起灵带他们来到一处隐蔽的峡谷入口。岩壁上刻着与九星之眼相似的图腾，但眼睛部分是闭合的。

"张家密所。"张起灵按动机关，岩壁无声滑开，"三天安全期。"

密所内部比外表宽敞得多，像是将整个山体掏空后建造的复合体。起居室、书房、甚至还有一间设备精良的医疗室。张起灵示意黑瞎子躺下，自己则开始准备某种青色药膏。

虞美人好奇地环顾四周。书架上大多是古籍，但有一整面墙的现代档案。她随手抽出一本，发现是详细记录各种异常事件的日志。其中一个条目让她屏住呼吸：

【2003.07.15 敦煌·虞氏密室】

虞鸿渐携孙女进行血脉仪式。成功激活钥匙反向属性。注：女孩记忆已封锁，建议长期监测。

"你们监视我？"虞美人转向张起灵，声音发颤。

张起灵头也不抬："保护。"

黑瞎子接过话头："你祖父与张家有协议。仪式完成后，他们负责确保你远离青铜门相关的一切。"他顿了顿，"直到你主动踏入拍卖会。"

虞美人跌坐在椅子上，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七岁那年持续一周的高烧，祖父书房里奇怪的青铜器气味，还有那个雷雨夜，祖父颤抖的手抚过她的后颈...

"所以我的'古董收藏家'身份，我对密文的直觉理解，甚至被分派调查青铜器的任务..."

"都是血脉的影响。"黑瞎子轻声说，"就像我无法抗拒守护门的本能。"

张起灵将药膏敷在黑瞎子的伤口上，然后递给虞美人一个小瓷瓶："每日三次，涂在印记上。抑制共鸣。"

虞美人接过瓷瓶，发现张起灵的目光异常锐利："怎么了？"

"你记得仪式吗？"张起灵突然问。

"只记得片段...雷电、青铜香炉，还有..."虞美人努力回忆，"一首奇怪的歌谣。"

黑瞎子和张起灵同时绷紧了身体。

"唱出来。"黑瞎子声音紧绷。

虞美人摇头："记不清歌词了。但旋律..."她下意识地哼起那段常在梦中出现的曲调。

黑瞎子猛地坐起，不顾伤口崩裂："这是我母亲教我的守门人摇篮曲！只有血脉继承者才会知道！"

张起灵已经拔出了背后的古刀，眼神凌厉如剑："虞鸿渐不止做了反向仪式...他把守门人记忆植入了她脑海。"

密所内一片死寂。虞美人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无数陌生记忆在意识边缘挣扎着要浮出水面。她踉跄着扶住墙壁，胸口图腾灼热得像是要燃烧起来。

黑瞎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搂入怀中。他的体温异常冰凉，奇迹般缓解了虞美人的不适。

"深呼吸。"他在她耳边低语，"别抗拒那些记忆，让它们自然浮现。"

虞美人紧抓着他的衣襟，额头抵在他肩上。恍惚间，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雪松与古老药材的气息，与她儿时最安心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见过你..."她喃喃道，"在仪式上。你站在祖父身边，穿着奇怪的白色长袍..."

黑瞎子浑身一震："那是第一代守门人的礼服。你祖父...他让我参与了反向仪式。"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把我的部分记忆也封存进了你的意识。"

张起灵突然转身走向档案柜，取出一份密封文件。拆开后，里面是虞鸿渐的亲笔信：

【小邪，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钥匙已觉醒。我与西王母后裔达成协议，将两种血脉融合，创造出既非钥匙亦非锁的存在——门的裁决者。当九星连珠之日，她将决定青铜门的命运。照顾好她，如同你母亲照顾你。虞鸿渐绝笔 2003.07.15】

信纸从黑瞎子手中飘落。他望向怀中逐渐平静的虞美人，异色双瞳中翻涌着复杂情绪："我母亲...她不仅是守门人，也是西王母的直系后裔。"

虞美人抬头："这意味着..."

"我们的血脉本就同源。"黑瞎子轻触她颈后的胎记，"你祖父做的不是封锁，而是...融合。"

张起灵无声地退出房间，留下两人独处。虞美人能听到黑瞎子有力的心跳，节奏逐渐与自己的同步。她不知何时开始流泪，泪水滴在他胸口的图腾上，竟激起一圈微光。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黑瞎子抬手拭去她的泪水，"从拍卖会第一眼，我就感觉..."

他的话没能说完。密所的警报系统突然尖啸起来，红光闪烁。张起灵如鬼魅般 reappeared："他们找到这里了。地下通道，立刻。"

黑瞎子抓起背包，拉着虞美人跟上张起灵。穿过一道暗门后，是向下的螺旋阶梯。虞美人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监视器看到至少二十名武装人员正从峡谷两侧逼近。

"解雨臣的私人部队。"黑瞎子冷笑，"他倒是舍得下本钱。"

地下通道尽头是一个小型码头，停着一艘气垫船。张起灵启动引擎，指向西北方向："月牙泉。地下暗河直通敦煌密窟。"

虞美人突然想起什么："等等！那块青铜碎片！我把它落在——"

"在这里。"黑瞎子从口袋取出两半碎片，"幸好沙暴前收起来了。"

气垫船驶入幽暗的地下河。张起灵站在船头，黑瞎子则检查着武器。虞美人望着漆黑的水面，思绪万千。

"黑瞎子，"她轻声问，"你的真名是什么？"

船身微微晃动，黑瞎子的侧脸在微弱灯光下棱角分明："吴邪。但我已经...很久没用这个名字了。"

"吴邪。"虞美人念出这个名字时，心脏奇怪地抽痛了一下，"我会帮你结束这一切。"

黑瞎子——吴邪转向她，异色双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不，是我们一起。"

船驶向未知的黑暗，如同驶向命运的漩涡。虞美人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当她看向身旁这个活了近百年却依然年轻的男人，胸口的图腾不再灼痛，反而温暖如初升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