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瑾萱站在商会健身房的中央,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她摆出一个防御姿势,膝盖微曲,双手举在胸前,眼睛紧盯着三米外的张海客。
"再来。"她喘着气说。
张海客摇摇头,黑色的训练服衬得他肩线更加宽阔:"姿势不对。重心太高,敌人一个扫腿你就会倒地。"
他向前一步,突然出手。俞瑾萱本能地格挡,但动作慢了半拍。张海客的手刀轻松突破她的防御,在距离她喉咙一寸处停下。
"死了。"他轻声宣布,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俞瑾萱不服气地皱眉:"这不公平。你的速度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反应过来的。"
"汪家人也不是正常人。"张海客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他们的平均反应速度是普通人的1.7倍。"
自从三天前张海客从商会逃脱后,他们就开始在俞瑾萱的私人健身房秘密会面。每天两小时,张海客教她一些基本的防身术和应对特殊敌人的技巧。
"手腕再低一点。"他调整着她的姿势,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腕骨,触感像羽毛般轻盈却带着电流,"敌人攻击你的颈部时,这是最有效的防御角度。"
俞瑾萱按照指示调整姿势,却因为张海客的触碰而心跳加速。自从那天在办公室放走他,她就开始注意到这些微妙的反应——当他靠近时自己不由自主的屏息,两人手指偶然相触时皮肤上传来的酥麻感,甚至是他说话时自己目光停留在他唇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专注。"张海客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敌人不会给你走神的机会。"
俞瑾萱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你说汪家人有特殊能力,那张家呢?除了活得长,还有什么...天赋?"
张海客嘴角微扬:"好奇害死猫,俞小姐。"他故意用这个称呼调侃她,"不过既然你问了...张家的五感都比常人敏锐,特别是在危险临近时。另外,我们对某些古老符号和机关有特殊的理解力。"
"就像你对那批漆器的修复方法?"
"类似。"他突然出手,这次俞瑾萱成功格挡,两人手臂相抵,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进步不小。"
俞瑾萱得意地笑了,却在下一秒被张海客一个巧妙的转身反制,后背贴上了他的胸膛。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形成一个无法挣脱的锁扣。
"但也别太自信。"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一丝笑意,"张家人的格斗技巧经过几百年优化,不是几天就能破解的。"
俞瑾萱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以及透过训练服传来的体温。某种清冽的松木香气包围着她,让她一时忘记了挣脱。这个姿势维持了几秒,两人似乎都意识到了某种微妙的尴尬,同时松开了对方。
"今天就到这里吧。"张海客转身去拿毛巾,背对着她说,"明天是你生日,记得吗?"
俞瑾萱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员工档案。"他扔给她一条毛巾,嘴角挂着那种若有若无的笑,"作为雇主,你应该更注意保护个人信息。"
俞瑾萱接过毛巾,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一股细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迅速收回手,假装擦拭额头的汗水来掩饰脸上的热度。
"父亲准备了一个小型晚宴,商会高层和几个重要客户都会来。"她尽量用公事化的语气说,"很无聊的那种。"
张海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第二天晚上,俞家别墅灯火通明。俞瑾萱身着一袭暗红色礼服裙站在大厅中央,接受着来宾的祝福。父亲俞鸿煊正在与几位商会元老交谈,而表哥俞明远则如影随形地跟在每位重要客户身边,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瑾萱,生日快乐。"俞明远终于抽身过来,递上一个精致的礼盒,"希望你喜欢。"
俞瑾萱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钻石耳坠,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谢谢,很漂亮。"她礼貌地说,却忍不住瞥向门口——张海客还没出现。
"在等你那位'古董顾问'?"俞明远冷笑,"我怀疑他会不会来。毕竟,通缉犯通常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俞瑾萱握紧了酒杯:"警方已经撤销了对他的调查。监控录像证明那晚进入收藏室的是另一个人。"
"真奇怪,那段关键录像怎么就突然损坏了呢?"俞明远意有所指,"不过没关系,我会继续...关注他的。"
正当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时,大厅的门开了。张海客走了进来,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半长的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与往常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一个细长的木盒,看起来年代久远。
整个大厅似乎因为他的出现而安静了一瞬。那些商会元老和收藏家们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气场吸引。
"抱歉迟到了。"张海客径直走到俞瑾萱面前,递上那个木盒,"生辰快乐。"
木盒入手沉甸甸的,表面雕刻着精细的云纹。俞瑾萱小心地打开它,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箫,箫身上刻满了细小的铭文,在灯光下流转着莹润的光泽。
"这是...西汉南越国的'青灵箫'?"她难以置信地抬头,"传说中已经失传的宫廷乐器?"
周围的收藏家们立刻凑了过来,发出阵阵惊叹。这支箫在古董界几乎是个神话,据说是南越王赵佗的心爱之物,能吹奏出"非人间之音"。
张海客微微点头:"看来俞小姐确实博学。要试试吗?"
俞瑾萱犹豫地抚过箫身:"我不会吹箫。"
"我可以示范。"张海客自然地接过玉箫,修长的手指轻按音孔,将箫举到唇边。
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那不是普通的箫声——它清澈得像是山间溪流,又深沉得如同远古回响。张海客吹奏的是一首无人听过的曲子,旋律古朴悠远,仿佛能唤醒灵魂深处的记忆。
俞瑾萱怔怔地看着他。在柔和的灯光下,张海客的侧脸如同古典雕塑般完美,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当他吹到某个高音时,她甚至错觉看到箫身上那些铭文微微发光,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金色。
曲终时,所有人都沉浸在余韵中无法自拔。俞瑾萱第一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
"这...太美了。"她轻声说,"是什么曲子?"
张海客小心地将玉箫放回盒中:"《青灵引》,南越宫廷祭祀乐,传说是为沟通天地而作。"他顿了顿,"现在它是你的了。"
"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
"它本就该属于能欣赏它的人。"张海客打断她,声音柔和,"况且,这支箫与俞家有些渊源。你祖父1956年在广州时曾短暂拥有过它,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流落到了张家。"
俞瑾萱正想追问,俞明远突然插了进来:"真是感人的表演。不过张先生,我很好奇,一个普通古董商怎么会有财力购买这样的国宝级文物?莫非张家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收入来源?"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俞鸿煊皱起眉头,几位商会元老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张海客不慌不忙地合上木盒:"俞先生多虑了。这支箫是家传之物,从未进入过拍卖市场,所以没有所谓的'购买'一说。"他转向俞瑾萱,声音降低,"不过也许我该告辞了,不想破坏你的生日宴。"
"等等。"俞瑾萱拉住他的袖子,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松开,"至少...至少等切完蛋糕再走。"
令她惊讶的是,张海客点头同意了。
蛋糕环节过后,俞瑾萱找了个借口溜到花园里透气。夜风清凉,带着淡淡的花香。她仰头看着满天繁星,思绪还沉浸在那首神秘的《青灵引》中。
"不喜欢热闹?"张海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也离开了宴会,手里拿着两杯香槟。
俞瑾萱接过酒杯,两人的手指在杯柄处短暂相触:"豪门生日宴,主角反而是最不重要的那个。全是商业互吹和利益交换。"
张海客轻笑一声,与她并肩站在露台上:"活了一百多年,我发现人类的社交本质从未变过。只是交换的筹码从贝壳变成了数字货币。"
"一百多年..."俞瑾萱侧头看他,"你之前说出生于1921年?那民国时期,抗战时期,你都经历过?"
张海客的目光投向远方:"经历过,但不便参与。张家的第一戒律就是不过度干涉历史进程。"
"听起来很孤独。"俞瑾萱不假思索地说,随即有些尴尬,"我是说,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老去..."
"确实。"出乎意料,张海客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所以我很少与外人建立深厚联系。除了..."他突然停住。
"除了什么?"
"除了某些特别的人。"他的声音很轻,"比如我的堂弟张起灵,还有...算了,往事不提也罢。"
月光下,张海客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而孤独。俞瑾萱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了解这个神秘男人背后的故事,了解那些他独自走过的岁月。
"那个玉箫,"她转移话题,"真的是我祖父曾经拥有过的?"
张海客点头:"1956年夏天,他在广州从一个汪家叛徒手中购得,但不久后就遭到了袭击。当时是我曾叔祖父救了他,作为回报,他将玉箫赠予张家。"
"祖父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因为那段记忆被模糊化了。"张海客啜了一口香槟,"张家人有办法...保护某些秘密不被普通人记住太多细节。"
俞瑾萱正想追问,手机突然震动。是父亲发来的消息,询问她的去向。她叹了口气:"该回去了,不然父亲会派人搜遍整个花园。"
张海客微微颔首,却在转身前突然说:"午夜十二点,如果你还想听更多故事,我在东侧的凉亭等你。带上那支箫。"
说完,他大步走回别墅,留下俞瑾萱一个人站在月光下,心跳如鼓。
接下来的两小时,俞瑾萱如同行尸走肉般应付着宾客的寒暄。她的思绪不断飘向那个约定,以及张海客说"特别的人"时眼中闪过的柔软。
十一点四十五分,她借口疲惫提前离席,回到卧室换下礼服,穿上舒适的便装。那支玉箫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十二点整,俞瑾萱轻手轻脚地来到东侧凉亭。张海客已经在那里等候,换了一身简单的黑色便装,看起来比宴会上更加放松。
"你来了。"他似乎并不意外,指了指石桌上的茶具,"喝点茶?长白山的雪芽,有安神效果。"
俞瑾萱坐下,将玉箫放在桌上:"你之前说,这支箫能吹奏出'非人间之音'?"
"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是的。"张海客为她斟茶,"南越王宫中有记载,月圆之夜,用特殊指法吹奏这支箫,能'通幽冥,见往生'。"
"听起来像是神话传说。"
"大部分确实是。"张海客微笑,"但有些古老器物确实拥有...不寻常的特性。这支箫的音色能唤起人最深处的记忆,甚至是一些被遗忘的片段。"
俞瑾萱若有所思地抚过箫身:"所以你给我吹奏的那首曲子..."
"是你祖父第一次见到它时,那个汪家叛徒吹奏的曲子。"张海客的目光变得深远,"你祖父当时说,那旋律让他想起了童年某个被遗忘的片段。"
夜风拂过凉亭,带着丝丝凉意。俞瑾萱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冷?"张海客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那件外套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一种混合了松木与古老纸张的独特味道。
"谢谢。"俞瑾萱拢了拢外套,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张海客沉默片刻,月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某个很重要的人。"
"是谁?"
"我的妹妹。海琪。"他的声音低沉,"她生于1935年,死于1951年,只有十六岁。"
俞瑾萱心头一紧:"对不起,我不该..."
"没关系。"张海客摇摇头,"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很喜欢音乐,尤其喜欢听我吹箫。这支《青灵引》是她最爱的一首。"
俞瑾萱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出乎意料的是,张海客没有抽回,而是翻转手掌,与她十指相扣。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腹有常年接触武器和古董留下的薄茧。
"有时候我会想,"他轻声说,"如果当初我没有带她去长白山,如果我没有那么自信能保护她..."
"这不是你的错。"俞瑾萱不假思索地说。
张海客苦笑:"张家人总是太自信于自己的能力,忘记了自己终究也是凡人。"他抬头看向月亮,"那之后,我立誓不再与外人建立深厚联系。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遇见你。"他的目光直视她的眼睛,"你让我想起了活着的意义。不仅仅是守护秘密,还有...感受生命本身。"
俞瑾萱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冲出胸腔。张海客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处线条都像是精心雕刻的作品。他慢慢靠近,近到她能数清他的睫毛,闻到他呼吸中淡淡的茶香...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树枝断裂声。张海客瞬间警觉,将俞瑾萱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视黑暗。
"谁在那里?"他厉声喝道。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可能是保安巡逻。"俞瑾萱说,但心跳已经因为惊吓而加速。
张海客没有放松警惕:"我们该回去了。今晚已经说了太多...不适合被听到的话。"
回别墅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刚才那一刻的亲密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但某种无形的联系已经在他们之间建立。
在俞瑾萱的卧室门前,张海客终于开口:"明天我不能来训练了。有些...家族事务需要处理。"
"你要离开?"俞瑾萱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加失落。
"只是几天。"他犹豫了一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珍贵的古董,"照顾好自己。别相信任何人的片面之词,包括我的。"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转身离开,背影很快融入走廊的黑暗中。
俞瑾萱站在门口,手中紧握着那支玉箫,心中满是疑问和不舍。她不确定刚才在凉亭里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张海客最后的警告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点她很确定——无论张海客隐瞒了多少秘密,她都已经无法简单地将他视为一个普通古董顾问了。
躺在床上,她将玉箫放在枕边,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古老的铭文。恍惚间,她似乎听到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箫声,那旋律与张海客吹奏的《青灵引》一模一样,却多了几分哀伤与告别。
半梦半醒间,俞瑾萱仿佛看到一个穿着民国服饰的少女在月光下对她微笑,那面容与张海客有着惊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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