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声越来越近,刺眼的车灯透过窗帘缝隙扫过安全屋的墙壁。张日山迅速关掉室内的灯,从窗口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两辆车,至少六个人。"他低声说,声音因伤口疼痛而略显紧绷,"不是暗河的人,是汪家的。"
初晴的心跳加速:"怎么办?"
张日山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黑色背包,快速装入武器、药品和几件必需品:"从地下室走,通往后山。"
他推开书架,露出一个隐蔽的门。初晴跟着他钻进狭窄的楼梯,黑暗中只能凭触觉前行。身后传来破门而入的巨响和杂乱的脚步声。
"快!"张日山拉住她的手,加快速度。
地下室里堆满了箱子和工具,角落里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张日山输入密码,门锁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这条隧道通往山脚下的护林站。"他递给初晴一个手电筒,"到了那里找老周,说是我的客人,他会安排你离开。"
初晴抓住他的手臂:"你呢?"
"我断后。"张日山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坚毅,"他们追的是我。"
"不行!你还带着伤!"初晴不肯松手,"我们一起走。"
张日山刚要回答,头顶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追兵已经找到地下室入口。没有时间争论了。
"走!"他一把推开初晴,转身迎向楼梯。
初晴犹豫了一秒,咬牙钻进隧道。隧道低矮潮湿,她弯着腰快步前行,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远处模糊的打斗声。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亮光。初晴加快脚步,终于到达隧道尽头——一扇伪装成岩石的金属门。她按照张日山说的,按下门边的隐藏按钮,门缓缓打开。
外面是郁郁葱葱的山林,不远处确实有个小木屋,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初晴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精瘦老人,眼神锐利如鹰。
"老周?"初晴气喘吁吁地问,"张日山让我来的。"
老人的表情立刻变得警觉:"进来。"
木屋内陈设简单但整洁,墙上挂着几张老照片和狩猎工具。老周递给初晴一杯热水:"发生了什么?"
"汪家的人找到了安全屋。"初晴双手捧着杯子,仍然在发抖,"张日山让我先走,他断后..."
老周眉头紧锁,走到收音机前调整频道。一阵杂音后,传来断断续续的通讯:"目标A逃脱...目标B...拦截..."
"他还活着。"老周关掉收音机,"汪家没抓到他。"
初晴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墙上的一张照片——年轻的张日山和几个同伴站在某处古迹前,其中就有老周,看起来比现在年轻许多,但照片的泛黄程度显示至少是二三十年前拍的。
"你认识张日山很久了?"初晴问。
老周笑了笑:"半辈子了。虽然对他来说,可能只是生命中的一小段。"
"你知道他的...特殊之处?"
"小姑娘,在这深山老林里,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老周往炉子里添了根柴火,"张先生救过我的命,也救过我们全村人的命。他是好人,尽管背负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秘密。"
初晴想起安全屋里发现的相册和信件:"你认识我祖父吗?俞天白?"
老周的动作顿了一下:"天白兄?当然。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亲如兄弟。"他的眼神变得深远,"那年山洪暴发,他们俩一起救出了十七个村民..."
初晴的心揪紧了。张日山从未提起过这些。她一直以为他们的友谊仅限于学术合作。
"张日山有东西放在我这里。"老周起身走向里屋,"说是如果有一天你来到这里,就交给你。"
他取出一个老旧的牛皮纸包,递给初晴。纸包里是一本日记本,封面上是祖父熟悉的笔迹:"天白札记-1956-1958"。
初晴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是祖父的日记!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祖父工整的字迹跃然纸上:
"1956年3月15日
今日与日山兄同赴贺兰山考察,发现西夏残碑一方。碑文提及'血玉'与'长生殿',日山兄神色大变,想必与其家族秘密有关。我未多问,但决心助他守护此秘..."
初晴一页页翻阅,日记中详细记录了祖父与张日山数十年的友谊和共同冒险。随着阅读,一个惊人的真相逐渐浮现——祖父不仅知道张日山的真实身份和长生秘密,还曾多次冒险帮助他躲避汪家的追捕。
翻到最后一篇日记,日期是祖父失踪前一周:
"1998年5月7日
汪家势力已渗透协会高层,我的身份恐已暴露。日山兄提议我即刻离开,但如此一来,他们必将转而追查小晴。不如将计就计,以我为饵,引开他们。日山兄坚决反对,但我意已决。
若有不测,望日山兄念在多年情谊,保护小晴远离这一切。她体内流淌着张家的稀薄血脉,若被汪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日记从初晴手中滑落。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祖父是自愿赴死?为了保护她和一个她直到现在才听说的"血脉"秘密?
"孩子,你还好吗?"老周关切地问。
初晴摇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需要回去找张日山。"
"太危险了。"老周坚决地说,"天亮后我安排你去安全的地方。"
"不,你不明白。"初晴擦干眼泪,"我必须当面问他一些事。"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推开。初晴惊恐地转身,看到浑身是血的张日山踉跄着走进来,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已经脱臼。
"他们暂时甩掉了..."他喘着粗气说,然后看到初晴手中的日记,表情凝固了,"你看了。"
初晴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为什么瞒着我?祖父知道你的秘密,他是为了保护你、保护我才...而你却假装只是偶然认识他!"
张日山的眼神黯淡下来:"我本想告诉你真相,但..."
"但什么?不信任我?还是觉得我太脆弱,承受不了?"初晴步步逼近,"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履行对祖父的承诺?还是利用我找到血玉和长生殿?"
"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履行承诺。"张日山坦然道,"但后来..."
"后来什么?发现我有用?发现我能帮你解读西夏文?"初晴冷笑,"我真傻,居然以为..."
她哽住了,无法继续说下去。转身抓起背包就往外走。
"初晴!"张日山想拦住她,却因伤势过重而踉跄了一下,"外面危险!"
"比起汪家,我更怕被欺骗。"初晴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夜色如墨,初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间小路上。泪水不断涌出,她粗暴地擦去。所有的片段开始拼合——张日山对祖父笔记的熟悉,他对她若有若无的保护,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全都是因为一个承诺,一个责任。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初晴警觉地躲到树后,看到两辆黑色越野车沿着山路驶来。她屏住呼吸,希望不要被发现。
车子在不远处停下,几个人下车查看地形。借着车灯,初晴认出其中一个正是汪沧海——那个在古墓中出现过的汪家首领。
"分头找。"汪沧海命令道,"张日山受了重伤,跑不远。"
初晴悄悄后退,却不小心踩断一根树枝。"咔嚓"一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刺耳。
"谁在那里?"汪沧海立刻转向声源。
初晴转身就跑,但没跑几步就被追上。一个壮汉扭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到汪沧海面前。
"看看这是谁。"汪沧海露出残忍的微笑,"俞天白的孙女,张日山的新宠。"
"我不认识什么张日山。"初晴挣扎着说。
"哦?那他为什么为你挡子弹?"汪沧海捏住她的下巴,"别装了,小姑娘。你祖父和张日山的'友谊'可是毁了我们汪家整整一代人。"
初晴停止挣扎:"什么意思?"
"1958年,你祖父和张日山联手毁掉了我们在西北的实验基地。"汪沧海眼中闪烁着恨意,"三十七个汪家精英,包括我父亲,死在那场爆炸中。就因为他们发现了张家的秘密,准备公之于众。"
"你在撒谎。"初晴咬牙道,"祖父的日记里提到过,是汪家在用活人做长生实验!"
汪沧海大笑:"历史由胜利者书写。张日山和你祖父编造故事污蔑我们,就为了保住他们肮脏的秘密。"他凑近初晴,"但现在,你将帮助我们讨回公道。"
他示意手下将初晴押上车。初晴奋力反抗,但无济于事。在被推入车内的最后一刻,她望向山林深处,不知为何,竟希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车门关闭,引擎发动。初晴被夹在两个壮汉中间,手腕被塑料扎带紧紧绑住。汪沧海坐在副驾驶,通过后视镜观察她。
"别指望张日山来救你。"他冷笑道,"九门协会已经对他下了禁令,禁止他插手这次行动。为了一个普通女孩违抗整个九门?他没那个胆量。"
初晴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黑暗。她想起张日山受伤仍坚持断后的样子,想起他看日记时复杂的眼神。也许他确实欺骗了她,但那些危险中的保护,那些不经意的温柔,真的全是伪装吗?
车子驶入一条隧道,灯光在初晴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条纹。她悄悄摸向口袋——手机被收走了,但张日山给她的那枚有裂痕的古铜钱还在。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铜钱边缘,不知为何,竟觉得它微微发热。
"我们到了。"汪沧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车停在一座废弃工厂前。初晴被粗暴地拽下车,带进一个昏暗的大厅。墙上挂满了古老的图表和地图,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沙盘,展示着黑水城及周边地区的地形。
"欢迎来到汪家临时指挥部。"汪沧海做了个夸张的手势,"你将在这里见证我们家族的复兴。"
他示意手下将初晴绑在一把金属椅子上,然后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一段视频。
"认识一下你真正的家族历史。"
视频中是一段老胶片拍摄的画面: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实验室里忙碌,实验台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连着各种仪器。虽然画面模糊,但初晴还是认出了那个实验对象——是年轻时的祖父!
"这是1957年,我们在银川的秘密实验室。"汪沧海解释道,"你祖父自愿成为实验对象,为了研究张家血脉的特殊性。"
"不可能!"初晴挣扎着,"祖父的日记里明明写着..."
"写着我们强迫他?"汪沧海冷笑,"他当然会那么写。毕竟实验失败后,他的记忆出现了...一些问题。"
视频切换到另一个场景:祖父和张日山站在某个设备前争论,然后突然发生爆炸,画面中断。
"张日山毁了一切。"汪沧海关闭视频,"他害怕我们揭开长生之谜,让全人类受益。而你祖父...可怜的天白,被爆炸影响,记忆混乱,真的以为我们是反派。"
初晴的大脑一片混乱。视频看起来确实年代久远,不像伪造的。但祖父的日记又那么真实...到底该相信谁?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最终问道。
汪沧海俯下身,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两件事。第一,你体内稀薄的张家血脉,虽然微弱,但足以激活某些古老机关。第二..."
他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作为诱饵,引出张日山。这次,我们要彻底结束这场持续千年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