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九门协会总部笼罩在一片肃杀气氛中。张日山单膝跪在大理石地面上,面前是九位身着黑袍的元老。他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过,血渍渗透了绷带,在黑色衬衫上洇开更深的痕迹。
"张日山,你清楚自己在请求什么吗?"中央的大长老声音嘶哑,"为一个外人,要我们放弃剿灭汪家的最佳机会?"
张日山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倔强的火焰:"初晴不是外人。她祖父俞天白为九门牺牲了一切,我们欠俞家这个情。"
左侧的二长老冷笑:"情分?千年来张家守护的秘密难道比不上一个女子的性命?汪沧海这次倾巢而出,正是我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用无辜者的血换来的胜利,算什么守护?"张日山声音低沉却坚定。
大长老站起身,枯瘦的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张日山,别忘了你的身份。张家守护者第一条戒律是什么?"
"家族高于一切。"张日山机械地背诵,却紧接着说,"但初晴体内流着张家的血,她祖母张明月是我族远亲。按族规,她也该受张家保护。"
议事厅内一片哗然。三长老猛地拍案:"荒谬!那点稀薄血脉也配称张家人?"
"血脉浓度确实不高,但足以激活某些古老机关。"张日山环视众长老,"这也是汪家抓她的原因。如果让他们得到她..."
大长老抬手示意安静,转向身旁一直沉默的九长老:"老九,你怎么看?"
九长老是唯一的女姓,银发盘得一丝不苟。她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张日山:"日山,说实话,你救这姑娘,仅仅因为她是俞天白的孙女?"
张日山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全是。"
"那是为何?"
"因为..."张日山停顿了一瞬,眼神变得坚定,"我不能失去她。"
九位长老交换着眼神。最终大长老叹了口气:"张日山,九门决议如下:协会不会为救一个女孩而打草惊蛇。但念在你多年功绩,我们给你十二小时自由行动时间。十二小时后,无论结果如何,剿灭行动都将开始。"
张日山深深叩首:"谢长老开恩。"
"别高兴太早。"大长老冷冷补充,"若你因此丧命,张家不会承认你的行为与家族有关。若你被俘,同样无人营救。明白吗?"
"明白。"
张日山起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走出议事厅,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老周发来的定位信息,附带一句话:"汪家据点已确认,东南方三公里废弃化工厂。初晴还活着,但情况危急。"
张日山攥紧手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七百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恐惧与愤怒交织,几乎要冲破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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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被绑在金属椅子上已经超过六小时。手腕因长时间束缚而失去知觉,嘴唇干裂出血。汪沧海将她独自留在昏暗的大厅里,只派了两个守卫在门口。
她尝试了祖父教过的所有脱困技巧——扭动手腕改变受力角度、利用椅子边缘磨断塑料扎带、甚至假装昏厥诱使守卫靠近。但汪家的人训练有素,对她的任何异常都置之不理。
大厅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四点。初晴疲惫地垂下头,突然感觉口袋里的古铜钱微微发烫。她艰难地用手指将它勾出来,发现铜钱表面的裂痕正泛着微弱的红光。
"张日山..."初晴无声地呼唤,心脏狂跳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脚步声、喊叫声、金属碰撞声混作一团。紧接着是几声闷响,像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声。
门被猛地踢开。初晴抬头,期待看到张日山的身影,却只见到一个陌生的汪家成员冲进来:"把她带走!快!"
守卫解开初晴的束缚,粗暴地拽着她往外走。走廊上一片混乱,人影交错,枪声不断。初晴被推搡着穿过几条走廊,最后塞进一辆黑色轿车。
"怎么回事?"她问押送的人。
"闭嘴!"对方恶狠狠地威胁,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慌乱。
车子急速驶离厂区。初晴透过后窗看到化工厂上空腾起浓烟和火光。她的心揪紧了——张日山在那里吗?他还安全吗?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前方路中央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车灯,身形挺拔如松。
"撞过去!"副驾驶的人命令。
司机踩下油门,车子猛地加速。就在即将撞上的瞬间,那人凌空跃起,落在车前盖上,一拳击穿挡风玻璃,精准地掐住了司机的喉咙。车子失控旋转,最后侧翻在路边。
初晴头晕目眩,安全气囊的粉末呛得她咳嗽不止。有人从破碎的车窗将她拖出来,她本能地挣扎。
"初晴,是我。"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日山!"初晴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怎么找到我的?"
张日山没有回答,只是迅速检查她是否有伤:"能走吗?"
初晴点头。张日山拉着她奔向路边的树林。身后传来追兵的喊叫声和零星的枪声。
"他们早有准备。"张日山声音紧绷,"这是个陷阱。"
他们在密林中穿行。张日山的步伐越来越慢,呼吸也变得粗重。初晴这才注意到他的后背有一道狰狞的刀伤,鲜血已经浸透了整个背部。
"你受伤了!"她惊呼。
"小伤。"张日山咬牙道,"前面有个猎人小屋,我们先躲..."
话音未落,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初晴慌忙扶住他,手掌立刻沾满温热的血液。
"不是小伤!"她声音发抖,"我们必须止血。"
张日山勉强站起来,靠着初晴的肩膀继续前行。树林深处果然有一座破旧的小木屋,门锁已经锈蚀。初晴踢开门,扶张日山进去。
屋内满是灰尘和蛛网,但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初晴让张日山趴在唯一的一张木床上,撕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口——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腰,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刀上有毒。"张日山气息微弱,"汪家的特制配方...减缓愈合..."
初晴翻找小屋,幸运地发现了一些陈年的纱布和一瓶高度白酒。她用酒清洗伤口,张日山全身肌肉绷紧,却一声不吭。
"为什么要来?"初晴一边包扎一边问,声音颤抖,"九门不是禁止你行动吗?"
张日山转过头,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知道了?"
"汪沧海说的。他说九门宁可牺牲我也要灭掉汪家。"
"他说的没错。"张日山艰难地撑起身子,"但我...做不到。"
初晴的眼泪落在他的伤口上:"就为了一个承诺?对祖父的承诺值得你赌上性命吗?"
"不只是承诺。"张日山直视她的眼睛,"初晴,我活了七百多年,见过无数人来了又走。但你...不一样。"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初晴的脸颊,拭去她的泪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初晴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张日山的体温比平时高得多,显然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
"现在怎么办?"她问,"汪家的人肯定在搜山。"
张日山从腰间解下一个信号发射器:"老周...看到信号会来接应。但至少...要撑到天亮。"
他的呼吸越来越浅,眼皮也开始打架。初晴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即使对张家人来说,这种伤势也是致命的。
"别睡!"她拍打张日山的脸,"跟我说话,张日山!"
张日山勉强睁开眼睛:"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知道那首《夜来香》..."
"记得。"
"是你祖父...教的。"张日山断断续续地说,"1953年...上海某家酒吧...他喝醉了...非要我学..."
初晴又哭又笑:"听起来像祖父会做的事。"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张日山的声音越来越弱,"看着他在我面前...老去...死去...却无能为力..."
初晴紧紧握住他的手:"别说了,保存体力。"
"不...让我说完。"张日山固执地继续,"我发誓...不再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太痛苦了...但遇到你..."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初晴不得不俯身靠近。
"遇到你...一切都不一样了..."
张日山的眼睛慢慢闭上,呼吸变得极其微弱。初晴惊慌地拍打他的脸颊,却没有反应。
"不,不,不!张日山!醒醒!"她手忙脚乱地检查脉搏——还在跳动,但越来越慢。
窗外,天色开始泛白。初晴抓起信号发射器冲出小屋,对着渐亮的天空按下按钮。一道红色信号弹划破黎明,在天空中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她回到屋内,跪在床前握住张日山冰冷的手:"坚持住,救援马上就来了...求你了..."
一滴泪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初晴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古铜钱——裂痕已经扩大,几乎要将铜钱分成两半。
"你说过...这能保护我..."她将铜钱贴在张日山的心口,"现在该它保护你了。"
铜钱突然变得滚烫,发出微弱的红光。张日山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初晴不知道这是好兆头还是回光返照,只能紧紧抱住他的手,祈祷救援快点到来。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初晴冲出小屋,看到一架黑色直升机正朝这边飞来。她拼命挥手呼喊,直到喉咙嘶哑。
直升机在小屋上空盘旋,抛下绳梯。几个全副武装的人迅速降落到地面。初晴认出领头的是老周。
"他伤得很重!"她拉着老周进屋,"刀上有毒,失血过多,已经昏迷..."
老周检查了张日山的伤势,脸色变得凝重:"必须立刻送回总部治疗。"他示意手下抬起担架,"你也一起来。"
初晴跟着上了直升机。当飞机升空时,她透过窗户看到下方树林中闪烁的手电光——汪家的追兵已经找到小屋,但为时已晚。
机舱内,医护人员正在紧急处理张日山的伤口。初晴坐在角落,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七百年的生命,难道要因为救她而终结?
老周递给她一条毯子:"别太担心,张先生经历过比这更糟的情况。"
初晴裹紧毯子,没有回答。她只是凝视着担架上那张苍白的脸,在心中一遍遍呼唤着那个名字:张日山,张日山,张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