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白

清晨的秦岭笼罩在薄雾中，考察队的车辆沿着蜿蜒的山路缓慢前行。林悦坐在副驾驶位置，透过车窗望着外面陡峭的悬崖，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小U盘——里面存储着青铜盒子和张教授笔记的全部扫描件。

驾驶座上的吴二白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户外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自从三天前决定重返秦岭，他就一直处于这种高度警觉的状态。

"根据张教授的笔记，"林悦打破沉默，"我们应该在黑龙潭附近寻找入口。这里的地质结构特殊，如果有地下建筑，很可能会利用天然溶洞系统。"

吴二白点点头："黑瞎子先遣队已经在那附近发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他顿了顿，"林悦，这次行动可能比上次更危险。'它'组织的人很可能已经在附近了。"

"我知道。"林悦直视前方，"但我必须亲眼看到那些符号和建筑结构，才能确认它们的含义。"

吴二白侧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比我想象的勇敢。"

"彼此彼此。"林悦微笑，"吴二爷不也比我印象中的更像个学者吗？"

车子驶入一片茂密的杉木林，最终停在一处隐蔽的营地前。黑瞎子和王盟已经搭好了帐篷，正在整理装备。看到他们到来，黑瞎子咧嘴一笑，露出那口不太整齐的牙齿。

"二爷，林教授，一路顺利？"

吴二白简短地点头："情况如何？"

"找到入口了。"黑瞎子压低声音，"但有个问题——有新近的脚印，不是我们的人。"

吴二白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多大队伍？"

"四到六人，专业装备。"黑瞎子递过一台数码相机，"这是我们在入口附近拍到的。"

林悦凑过去看，照片上是几个模糊的脚印和一枚被遗弃的烟头。吴二白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它'的人。他们比我们快了一步。"

"不一定。"林悦指着照片边缘的一处痕迹，"看这个鞋印的花纹，是国际品牌的登山靴。国内很少见，更像是..."

"裘德考的人。"吴二白接过她的话，眉头略微舒展，"这反而好办些。准备一下，一小时后我们下去。"

营地迅速忙碌起来。林悦检查着自己的装备：头灯、相机、笔记本、取样工具...她正往包里塞能量棒时，吴邪悄悄凑了过来。

"林教授，"他递给她一个小巧的金属管，"拿着这个。"

"这是什么？"林悦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钢笔大小的物件。

"二叔设计的信号发射器。"吴邪压低声音，"万一走散了，按下底端，我们就能找到你。二叔身上也有一个。"

林悦心头一暖，将小管子塞进贴身口袋："谢谢。"

"不客气。"吴邪眨眨眼，"二叔虽然嘴上不说，但他..."

"吴邪！"吴二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过来帮忙检查绳索。"

年轻人做了个鬼脸，小跑着离开了。林悦抬头看了看天色——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

"要下雨了。"黑瞎子忧心忡忡地说，"山里天气说变就变。"

果然，还没等队伍出发，豆大的雨点就已经砸了下来。众人匆忙躲进帐篷，等待雨势减小。林悦和吴二白共用一个帐篷，狭小的空间里，两人不得不紧挨着坐下。

"雨季提前了。"吴二白皱眉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可能会引发山体滑坡。"

"我们改天再来？"林悦问。

吴二白摇头："太危险。裘德考和'它'的人已经盯上这里了。"他沉思片刻，"等雨小一点，我和林教授先下去探路。黑瞎子带其他人留守，随时准备支援。"

雨下了整整两小时才略微减弱。众人穿戴好装备，向黑瞎子发现的入口进发。山路变得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林悦的登山靴几次陷入泥中，都是吴二白及时拉住了她。

"就在前面。"黑瞎子指着一处被藤蔓掩盖的岩缝，"入口很窄，下去后是一个垂直竖井，大约十五米深。"

就在众人准备最后的装备检查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隆声。

"山体滑坡！"吴二白厉声喊道，"往高处撤！"

队伍迅速向山坡上方移动。林悦紧跟着吴二白，耳边是越来越近的泥土和石块滚落声。突然，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坡下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吴二白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拉了上来。两人跌跌撞撞地躲进一处天然形成的山洞，几乎就在同时，大量泥石从洞口呼啸而过，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洞内一片漆黑，只有两人头灯的光束在岩壁上晃动。林悦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

"没事了。"吴二白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沉稳，"只是个小洞穴，很安全。"

林悦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吴二白的衣襟。她急忙松开，脸颊发烫："谢谢...又一次救了我。"

吴二白没有回答，只是取下背包开始检查物资："通讯设备失灵了，可能是暴雨影响。食物和水够我们撑一天。黑瞎子他们会想办法找过来的。"

林悦也检查了自己的装备，幸好相机和笔记本都装在防水袋里，完好无损。她试图用手机联系外界，果然没有信号。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她试图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吴二白从包里取出一小块固体燃料，点燃后放在洞中央。微弱的火光驱散了一些黑暗，映照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冷吗？"他问。

林悦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微微发抖——不仅因为湿透的衣服，还有劫后余生的肾上腺素消退。她刚要回答，一个喷嚏抢先冲了出来。

吴二白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穿上。"

"那你..."

"我不怕冷。"

林悦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悄悄深吸了一口气——那上面有淡淡的茶香和吴二白特有的气息，莫名地让人安心。

"我们得把湿衣服烘干。"吴二白背过身去，"你...处理好了告诉我。"

林悦迅速脱下湿透的外衣，换上包里备用的干T恤，然后裹上吴二白的外套。宽大的外套几乎将她整个人包住，袖口长出一大截。

"好...好了。"

吴二白转身，看到她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他也换了一件干衬衫，正在拧湿衣服的水。

"你的手..."林悦突然注意到他右手掌心的擦伤，"什么时候弄的？"

"拉你上来时蹭的。"吴二白轻描淡写地说，"小伤。"

林悦坚持为他处理伤口。在火光映照下，她小心地用消毒棉清理那些细小的砂石。吴二白的手掌宽大有力，指腹和虎口处有长期使用工具形成的老茧。这是一双既能泡出极品茶汤，又能破解古老机关的手。

"好了。"她最后贴上创可贴，抬头对上吴二白的目光。在那双通常深不可测的眼睛里，此刻竟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柔软。

"谢谢。"他轻声说。

外面的雨声渐大，偶尔夹杂着雷声轰鸣。两人围着小小的火堆坐下，分享着一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水。

"说说你吧。"吴二白突然开口，"为什么选择考古？真的只是因为父亲的影响？"

这个突如其来的私人问题让林悦愣了一下。火光中，吴二白的表情罕见地带着真诚的好奇，而非平日的冷静自持。

"一开始是。"她慢慢说，"后来...我发现那些古老的物件、文字，像是跨越时间的对话。每一件文物背后都有故事，有活生生的人..."她停顿了一下，"听起来很矫情吧？"

"不。"吴二白摇头，"我能理解。吴家的古籍收藏也是因为这个。"

"那你呢？"林悦反问，"明明学识不输大学教授，为什么选择...这种生活？"

吴二白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投向火堆："家族责任。有些秘密，必须由特定的人来守护。"他抬头看向林悦，"比如我们现在寻找的这个。"

一道闪电划过洞外，瞬间照亮了整个洞穴。在那一刹那的光亮中，林悦看到吴二白脸上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你害怕吗？"她脱口而出，"面对那些未知的东西？"

吴二白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良久，他低声说："不怕未知。只怕...保护不了该保护的人。"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炭，落入林悦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在世人眼中冷静自持、深不可测的男人，肩上扛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重担。

"吴邪说你很早就开始关注我的研究。"她轻声问，"为什么？"

吴二白略显惊讶，随即苦笑："那小子话太多了。"他停顿片刻，"三年前你在《考古学报》上发表的那篇关于秦代符号系统的论文...很有见地。我收集了所有相关研究，包括你的。"

林悦心跳加速："所以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因为这个？"

"一开始，是的。"吴二白的目光坦率地迎向她，"现在...不全是。"

这个回答让林悦的呼吸为之一窒。火光映照下，吴二白的眉眼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藏着无数未言之语。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洞外传来，接着是碎石滚落的声音。吴二白迅速将林悦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洞口。

"只是雷声。"片刻后，他放松下来，但并没有移开身体。林悦能感觉到他的后背紧贴着自己的前胸，两人的心跳在寂静的洞穴中几乎同步。

"睡一会儿吧。"吴二白最终说，"我守着。"

林悦确实疲惫不堪，但她摇摇头："轮流休息才合理。"

吴二白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固执。"但他还是妥协了，"两小时轮换。"

林悦裹紧外套，靠在洞壁上。她本以为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不可能入睡，但吴二白的存在莫名地令人安心。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恍惚中，她感觉有人轻轻将她的头扶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也许是吴二白的肩膀。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伴随着远处渐渐平息的雨声，她沉入了无梦的睡眠。

"林教授？二爷？"黑瞎子的喊声将林悦惊醒。

天已微亮，雨也停了。她发现自己竟然枕在吴二白的肩上，而他正坐得笔直，似乎一整夜都没动过。更让她脸红的是，两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握在了一起。

"在这里！"吴二白回应道，却没有立即松开林悦的手。

黑瞎子和王盟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两人浑身是泥但看起来精神不错。

"哎呀，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黑瞎子假装捂住眼睛，但指缝分明张得老大。

王盟则直接转过身去："我什么都没看见！"

林悦慌忙抽回手，脸颊烧得发烫。吴二白倒是神色如常，只是耳朵尖微微泛红："外面情况怎么样？"

"滑坡把路堵了，不过我们找到另一条路。"黑瞎子汇报道，"裘德考的人昨天确实下去了，但半夜就撤了，看起来遇到了麻烦。"

吴二白眉头一皱："什么麻烦？"

"不清楚，但他们走得很匆忙，丢了不少装备。"黑瞎子递过一个防水袋，"我们捡到了这个。"

袋子里是一本湿漉漉的笔记本。林悦小心地翻开，发现是某个考古队员的考察记录，但大部分字迹已经模糊。唯一可辨认的一页上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旁边潦草地写着："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下面有东西在动。"

林悦和吴二白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我们得加快速度。"吴二白站起身，顺手将林悦也拉了起来，"趁裘德考的人还没回来。"

离开洞穴前，林悦偷偷将吴二白的外套叠好塞进自己包里——她打算洗干净再还给他，或者说...她只是想留一件他的东西在身边。

阳光穿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山林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一行人小心地向预定入口前进，林悦走在吴二白身后，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昨晚的对话、那短暂的肢体接触、还有两人紧握的手...一切都在提醒她，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悄然改变。而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当黑瞎子等人出现时，吴二白并没有急于松开她的手——这个小小的细节，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问题。

"到了。"黑瞎子的声音打断了林悦的思绪。他拨开一片茂密的藤蔓，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就是这里。我先下，二爷和林教授跟上，王盟殿后。"

众人系好绳索，准备下降。吴二白在检查林悦的安全带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脸颊，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又迅速分开。无需言语，某种默契已经在昨夜的山洞中悄然形成。

无论地下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至少现在，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