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的雨季来得又急又猛。胡沁站在银行保险库前,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在米色风衣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保险库管理员好奇地打量这个连续三天准时出现的年轻女子,但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多问。
"胡小姐,还是只要《山海经》吗?"管理员取出那个牛皮纸包裹。
胡沁点点头,接过包裹紧紧抱在胸前。自从三天前从西沙被送回长沙,她就一头扎进了父亲留下的资料中。那本《山海经》看似普通,内页却布满了父亲细密的批注,有些地方甚至用针尖刻出了微小的孔洞。
雨幕中的出租车缓缓驶向城西。胡沁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思绪却飘回那个小岛——解连环塞给她的纸条上只有一行字:"银行保险箱,《山海经》,日光透射。"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不近不远地跟着。胡沁早已察觉自己被监视,但奇怪的是,那些人只是跟踪,从未干涉她的行动。
胡家小院在雨中显得格外冷清。胡沁反锁房门,拉上窗帘,这才小心地打开《山海经》。她翻到"西山经"一节,父亲在这一页的空白处画了个与青铜镜上一模一样的符号。
按照解连环的提示,胡沁将书页对准台灯。灯光透过纸张,那些针孔在墙上投射出模糊的图案。她心跳加速,连忙取出青铜镜,调整角度让镜面反射光线——
墙上的光点突然连成一片,形成一幅精细的地图!中央是个醒目的红点,旁边标注着"张家古楼"三个小字。
"张家..."胡沁喃喃自语,想起玉佩上多出的那个"张"字。她急忙翻找父亲的其他笔记,终于在一本工作日志中找到线索:"三省幼时寄养张家,习得搬山之术。张家古楼藏有对抗'它'的关键。"
窗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胡沁迅速合上书,将青铜镜藏进沙发垫下。她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微微掀起窗帘一角——院里的梧桐树下,一个黑影正仰头望着她的窗口。
那人撑着黑伞,看不清面容,但身形轮廓让胡沁的心猛地揪紧。就在她犹豫是否要开窗时,黑影转身离去,伞檐抬起的一瞬,街灯照亮了那人侧脸——不是吴三省,而是解连环!
胡沁的手按在窗栓上,却最终没有打开。解连环来长沙做什么?是吴三省授意的吗?还是...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明日十点,岳麓书院后门。带青铜镜。——K"
胡沁盯着那个"K"看了许久。裘德考(Kyle)的首字母也是K,但这简洁的语气又不像那个总是故作优雅的外国学者。她犹豫再三,回复了一个"好"字。
第二天,胡沁提前两小时就到了岳麓书院。她在后门附近的小茶馆要了二楼靠窗的位置,静静观察来往行人。九点五十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陈文锦!
她今天穿了件藏青色旗袍,头发松松挽起,看起来就像个普通游客。胡沁正犹豫是否要下去相见,却见陈文锦突然转向书院侧面的一条小巷。更令胡沁惊讶的是,一个戴鸭舌帽的高个男子快步跟上陈文锦,两人在小巷口短暂交谈后一同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那个背影...胡沁的手指紧紧攥住茶杯。即使刻意低着头,那人的走路姿势还是让她想起了吴三省。
十点整,胡沁来到书院后门。周围空无一人,只有石阶上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她警惕地环顾四周,迅速拾起信封躲到一棵古树后查看。
信封里是张便条和一把黄铜钥匙。便条上写着:"今晚七点,青龙巷42号地下室。钥匙开第三个保险箱。销毁此条。——K"
字迹工整有力,与昨天短信的风格一致,但仍无法确定是谁所写。胡沁将便条撕碎撒进池塘,心事重重地离开了书院。
回程的地铁上,胡沁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几次回头,却只看到拥挤的乘客。直到换乘时,她借着玻璃反光,终于锁定了一个戴棒球帽的年轻男子——那人右眼下有道疤,正是当初在吴三省店里见过的"疤脸刘"!
胡沁的心跳加速。她故意提前一站下车,混在人群中七拐八绕,最终躲进了一家大型商场。在确认甩掉跟踪后,她打车直接去了青龙巷。
吴记古董店大门紧闭,门上贴着"暂停营业"的告示。胡沁绕到后院,发现槐树下的石桌上积了一层薄灰,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她数着门牌找到42号,是家卖香烛纸钱的老店。
"姑娘买什么?"店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眼睛却亮得惊人。
胡沁硬着头皮道:"我...想看看地下室的老物件。"
老太太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吴家的小媳妇?跟我来。"
胡沁耳根发热,却不好解释,只得跟着老太太穿过堆满纸扎的狭窄过道,来到后院一个小仓库前。老太太递给她一盏油灯:"下面黑,小心台阶。第三个保险箱在东南角。"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但霉味和灰尘呛得胡沁直咳嗽。借着油灯微弱的光,她找到了东南角那排老式保险箱。第三个箱子上刻着个不起眼的"狗"字——吴老狗的"狗"?
黄铜钥匙顺利打开了保险箱。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笔记本和一个小木盒。胡沁先翻开笔记本,第一页就让她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吴三省的日记!
"1983年8月15日,西沙事件后第12天。我是唯一记得真相的人。文锦的记忆被清洗,连环不知所踪。'它'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大..."
胡沁的手微微发抖。她快速翻阅,日记断断续续记录了吴三省这些年的行动,大部分内容被墨水涂黑,只有零星信息可辨:
"...胡明远知道太多,危险..."
"...青铜镜是关键,绝不能落入裘德考之手..."
"...与连环调包计划进展顺利,'它'尚未察觉..."
最后一篇日记日期是上个月:"胡沁卷入太深。必须送她离开,即使恨我也罢。"
一滴泪水砸在纸页上。胡沁慌忙擦干眼睛,打开那个小木盒。里面是半枚铜钱——与她手中的半枚正好是一对!铜钱下压着张纸条:"真相在张家古楼。切勿单独行动。等信号。——三"
胡沁将两半铜钱合在一起,严丝合缝。这是吴三省给她的信物,也是...承诺。她深吸一口气,将东西收好准备离开,转身却撞上一堵"墙"——戴棒球帽的疤脸刘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找到好东西了?"疤脸刘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胡沁后退几步,后背抵上保险箱:"你怎么..."
"跟踪你两天了。"疤脸刘逼近,"裘先生对吴三省的东西很感兴趣。特别是...那面镜子。"
胡沁的手悄悄摸向背包,那里藏着青铜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疤脸刘突然出手,一把扣住她手腕:"别装了!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他的另一只手摸向腰间,寒光一闪。
千钧一发之际,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袭来,疤脸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记手刀劈中颈部,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油灯的光映出来人的脸——解连环!
"你怎么在这里?"胡沁又惊又喜。
解连环迅速检查了疤脸刘的状况:"没时间解释。裘德考的人盯上你了,这里不安全。"他捡起胡沁掉落的背包,"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胡沁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很好。"解连环拉着她快步离开地下室,"听着,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包括陈文锦,甚至包括...吴三省。"
"什么意思?"胡沁甩开他的手,"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解连环的眼神复杂难辨:"为了对付'它',我们不得不...伪装。有时候连自己人都分不清谁是真正的吴三省。"
老太太在门口焦急地张望:"快走!又来人了!"
解连环塞给胡沁一张车票:"明天中午的火车去巴乃,有人在那里接应你。"说完,他转身冲进了巷子另一头。
胡沁刚想追上去问清楚,却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从主街方向传来。她咬咬牙,朝相反方向跑去。
回到家,胡沁彻夜研读吴三省的日记。那些未被涂黑的内容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它"是一个古老组织,渗透在各个领域,专门寻找并控制具有特殊力量的古物。西沙海底墓中的青铜树就是他们的目标之一,而吴三省和解连环多年来一直在暗中对抗这个组织。
凌晨时分,胡沁终于疲惫地睡去。梦中,她站在一座古老的吊脚楼前,楼门缓缓打开,吴三省浑身是血地走出来,对她说了三个字:"相信我..."
刺耳的门铃声惊醒了胡沁。她警觉地从猫眼望去,门外站着个快递员模样的小伙子:"胡小姐的加急快递!"
胡沁刚开了一条缝,快递员就强行挤了进来,反手锁上门:"胡小姐,裘先生派我来接您。"
"滚出去!"胡沁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
快递员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中,陈文锦被绑在椅子上,嘴角带血。
"陈教授很期待与您合作研究青铜符号。"快递员微笑道,"裘先生说,您父亲的研究成果不该被埋没。"
胡沁的手微微发抖。她看了眼藏在书柜旁的背包,那里有青铜镜和吴三省的日记。如果跟这个人走,凶多吉少;如果不走,陈文锦可能因她而死...
"给我五分钟换衣服。"她最终说道。
快递员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但眼睛一直盯着她。胡沁走进卧室,迅速将青铜镜和日记本藏进内衣,然后写了张纸条塞进沙发垫下——那是解连环给她的车票和地址。
"好了,走吧。"她平静地说,跟着快递员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车子驶离城区,向机场方向开去。胡沁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手指悄悄摸向藏在腰间的青铜镜。镜面冰凉,那个神秘的符号微微凸起,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等待真相的胡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