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基地所在的山脉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沈悦站在越野车旁,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高墙和哨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里的青铜碎片。
"记住计划。"张起灵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黑瞎子制造混乱,我潜入主厅取果实,你负责照顾刘丧,绝对不要离开这个山洞。"
沈悦点头,看向躺在后座的刘丧。三小时前,她又进行了一次"血液治疗",暂时稳住了他的情况,但青绿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折磨。
黑瞎子检查着装备,腰间别满了各种沈悦叫不出名字的装置:"爆破会在21:00整开始,持续约90秒。趁乱,哑巴张突破东侧围墙——那里的监控有个3秒的盲区。"
"你们之前来过这里?"沈悦忍不住问。
"不同的基地,相同的套路。"黑瞎子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汪家喜欢标准化设计,方便守卫轮换。"
张起灵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作战服,正在检查匕首。他看起来与平日没什么不同,但沈悦注意到他的眼神更加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剑。
"时间到了。"他简短地说。
黑瞎子戴上夜视镜,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树林中。张起灵转向沈悦:"如果有意外..."
"我会带他先走。"沈悦抢答,"我知道撤退路线。"
张起灵微微颔首,又看了刘丧一眼,然后转身离去,速度快得像一道影子。转眼间,山洞里只剩下沈悦和昏迷的刘丧。
夜色渐深,沈悦点亮一盏小露营灯,借着微光检查刘丧的状况。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嘴唇因脱水而干裂。沈悦用湿棉签轻轻滋润他的唇,突然注意到他右耳的抑制器——那个总是闪烁着小灯的精密装置,此刻完全暗了下来。
"刘丧..."她轻声呼唤,握住他的手,"坚持住,很快就好了。"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爆炸!沈悦跑到洞口,看到远处腾起的火光和烟雾。警报声响彻山谷,探照灯像受惊的萤火虫般四处乱扫。
手表指针缓慢移动。五分钟...十分钟...没有张起灵的踪影。沈悦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渗出冷汗。如果张起灵失败了,如果果实拿不到...
刘丧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暗色的血。沈悦冲回他身边,发现青绿色纹路已经爬上了脖颈,像某种可怕的藤蔓。
"不...不..."她颤抖着取出青铜碎片和小刀,"再坚持一下..."
刀刃划开手腕的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鲜血滴在青铜碎片上,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沈悦将碎片贴在刘丧心口,祈祷着奇迹发生。
但这次,情况不同了。
碎片接触到皮肤的瞬间,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绿光!刘丧的身体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更可怕的是,沈悦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
黑暗。
然后是光。
沈悦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实验室里。墙壁是冰冷的金属,四周摆满了她从未见过的仪器。房间中央是一个透明圆柱形容器,里面漂浮着一个小男孩——瘦得皮包骨,身上连着无数管线,左耳上戴着三个铜铃耳钉。
"实验体7号,第十二次听觉强化测试。"一个冰冷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沈悦转身,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控制台前,胸前名牌写着"汪明"。他按下某个按钮,容器中的小男孩立刻痛苦地蜷缩起来。
"频率20kHz,强度90dB。"汪明记录着数据,"耐受时间17秒,比上次进步3秒。"
容器里的小男孩无声地哭泣,泪水融入周围的液体。沈悦想冲过去抱住他,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像隔着厚厚的玻璃观看一场噩梦。
场景突然切换。
现在她站在一个山洞里,面前是一棵完整的青铜树,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棵都要巨大。树下跪着一个男人,背影熟悉得让她心脏绞痛——父亲!他怀里抱着一个女人,面色灰白,嘴角有血。
"小燕,坚持住..."父亲的声音破碎不堪,"我找到方法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金属光泽的小果实,小心翼翼地掰开女人的嘴,将果实压碎滴入。几秒钟后,女人的眼睛猛地睁开——但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样子,瞳孔变成了细长的竖线!
"沈...明远..."她的声音嘶哑怪异,"好...痛..."
女人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父亲惊恐地后退,却见一个黑影从洞顶跃下——是年轻的张起灵!他手持一把奇特的古刀,毫不犹豫地刺入女人的心脏。
"不!"父亲扑上去,却被张起灵拦住。
"她已经不是林小燕了。"张起灵的声音冷硬如铁,"果实救不了她,只会让那东西占据她的身体。"
父亲瘫倒在地,泣不成声。沈悦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那是她的母亲!父亲用青铜树果实试图救母亲,却...
场景再次变换。
这次是四川的一个小村庄,夜色中火光冲天。年轻的张起灵和一个中年男人(沈悦认出是照片中的刘天教授)抱着一个小男孩匆匆逃离。男孩左耳的铜铃在火光中闪烁,右耳血肉模糊。
"只救出一个..."刘天教授声音哽咽,"其他孩子都..."
"实验体7号有特殊之处。"张起灵说,"他的血脉能与守护者共鸣。"
男孩在刘天怀里微弱地挣扎:"姐姐...救姐姐..."
"来不及了。"张起灵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村庄,"汪家的人马上就到。"
画面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分裂成无数碎片。沈悦看到更多片段:父亲在某个深夜悄悄离开家;刘天教授教少年刘丧使用抑制器;自己六岁那年,在父母车祸现场被警察抱走...
最后,所有画面汇聚成一束强光,沈悦感到自己被猛地推回现实!
"啊!"她惊叫一声,发现自己仍跪在山洞里,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凝固,青铜碎片散落一地。而刘丧...
刘丧睁着眼睛!
"刘丧!"沈悦扑上去,"你...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目光逐渐聚焦到她脸上,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沈悦凑近,听到他微弱的声音:"你...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那些画面?"沈悦急切地问,"那是你的记忆吗?我父亲...母亲..."
刘丧艰难地抬起手,触碰她的脸颊。沈悦这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沈悦。"张起灵的声音突然从洞口传来,"果实拿到了。"
他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金属小盒。打开后,里面是一颗核桃大小的青铜色果实,表面布满奇异纹路。
"只有半颗。"张起灵皱眉,"但应该够了。"
他掰开果实,将其中一半碾碎,滴入刘丧口中。汁液接触舌头的瞬间,刘丧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的青绿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褪色。
"按住他。"张起灵命令道。
沈悦用全身重量压住刘丧的肩膀,感受着他肌肉的痉挛。几分钟后,抽搐渐渐停止,刘丧的呼吸变得平稳,皮肤上的可怕纹路也消退了大部分。
"会好吗?"沈悦轻声问。
张起灵点头:"毒素已经中和。但他需要休息,我们也是。"他看了一眼沈悦血迹斑斑的手腕,"你也失血过多。"
直到这时,沈悦才感到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张起灵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睡吧,我守夜..."
黑暗再次降临,但这次是平静的、治愈的黑暗。
沈悦梦见自己站在一棵巨大的青铜树下,刘丧站在对面,两人之间连着一条发光的红线。树的枝叶间结满了那种金属果实,每一个里面都映出不同的画面:他们初次在茶馆相遇;洞穴里他为她挡下落石;雨夜的山洞里几乎相吻...
"沈悦。"
有人轻轻呼唤她的名字。沈悦睁开眼,看到帐篷顶部的布料。阳光透过帆布,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躺在一个简易帐篷里,身上盖着睡袋。
"醒了?"
帐篷门帘被掀开,吴邪的脸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三天了,你总算醒了。"
"三天?"沈悦挣扎着坐起来,全身肌肉酸痛不已,"刘丧呢?"
"外面。"吴邪递过粥,"恢复得比你快多了,那家伙的体质简直变态。"
沈悦顾不上喝粥,跌跌撞撞地冲出帐篷。他们似乎在一个隐蔽的山谷里,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近处有条小溪。溪边坐着一个人,黑色背影笔直如松。
"刘丧!"
那人转过身,确实是刘丧。他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一圈,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中的神采已经回来了。看到沈悦,他站起身,却没有走过来。
"你...还好吗?"沈悦停下脚步,突然不确定起来。
"嗯。"刘丧点头,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谢谢你的牺牲。"
牺牲?沈悦愣住了。他们之间突然横亘着一道无形的墙,刘丧的眼神疏离得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那些画面...仪式中看到的..."她试探着问。
"实验的副作用。"刘丧移开视线,"不必在意。"
"不必在意?"沈悦的声音提高了,"我看到你小时候在实验室...看到我父亲和母亲...看到张起灵..."
"沈悦。"刘丧打断她,"有些过去就应该留在过去。"
他的语气如此决绝,沈悦一时语塞。这时张起灵从树林中走出来,手里拎着几条鱼。刘丧立刻转向他:"她醒了。我们可以准备离开了。"
张起灵看了看沈悦,又看了看刘丧,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明天走。今天休息。"
接下来的时间像一场奇怪的梦。刘丧明显在避开沈悦,每当她靠近,他就会找借口离开。傍晚时分,沈悦终于忍不住,悄悄跟上了独自走向溪边的刘丧。
她躲在树后,看到刘丧和张起灵站在溪边交谈。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但刘丧激动的肢体语言很少见。最后,张起灵按住他的肩膀,说了什么,刘丧颓然低头。
"...不能让她卷入更多。"刘丧的声音随风飘来,"我已经...够对不起她了..."
沈悦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悄悄退回营地,脑中回放着那些幻象:实验室里的小男孩,母亲变异的恐怖瞬间,父亲崩溃的哭泣...还有刘丧那句"对不起"。
他是因为那些过去而疏远她?因为觉得自己不配?还是...他从未真正在乎过她,一切都只是为了任务?
夜深了,沈悦躺在帐篷里无法入睡。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刘丧和张起灵轮流守夜的低声交谈。大约凌晨时分,脚步声停在她的帐篷外,有人轻轻掀开门帘。
沈悦假装睡着,透过睫毛看到刘丧的轮廓站在月光中。他就那样静静地站了很久,然后极轻地说了一句话,声音低得几乎像是幻觉:
"如果我能选择自己的过去...或许就有资格选择有你未来。"
说完,他轻轻放下门帘离去。沈悦睁开眼,月光透过帆布,在帐篷里洒下一片银蓝。她摸着手腕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回味着刘丧的话和那些幻象中的画面。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如果刘丧接近她真的只是为了任务,如果那些温柔时刻都只是演技,那么现在他疏远她,是不是因为任务已经完成?毕竟,汪家的威胁还在,青铜树的秘密仍未完全解开...
帐篷外,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秘密在低声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