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河水吞没了一切。
解连环紧紧抱住周清,任凭激流将他们冲向下游。河水像无数把钝刀,不断撞击着他的身体。背上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在河水中晕染开来,但他感觉不到疼痛——红线已经蔓延到心脏边缘,每一次心跳都像有人用锤子敲打他的胸腔。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渐渐平缓。解连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昏迷的周清爬上岸边。这是一片陌生的河滩,四周是高耸的崖壁,看不到出路。
"周清...周清!"解连环轻拍她的脸颊,没有反应。
他颤抖的手指探向她的颈动脉——还在跳动,只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解连环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山洞,便抱起周清向那里挪去。
山洞干燥通风,似乎常有动物在此栖息。解连环脱下外衣铺在地上,将周清轻轻放下。月光从洞口洒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解连环检查她的伤势,发现除了几处擦伤外,最严重的是腹部的刀伤——不知何时被刺中的,伤口不深但一直在流血。
"坚持住..."解连环撕下衣袖为她包扎,"我不会让你死的..."
周清突然睁开眼睛,目光涣散:"解连环...红线..."
解连环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红线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环,将心脏包围。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听着..."周清艰难地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银铃...敲击九下...能打开..."
她的手突然垂下,眼睛再次闭上。解连环惊恐地检查她的脉搏——停止了!
"不!不!周清!"他疯狂地按压她的胸口,做人工呼吸,但毫无反应。
绝望如潮水般涌来。解连环仰天长啸,声音在山洞中回荡。突然,他想起了周清的话——银铃敲击九下!
他颤抖地取出脖子上的银铃,用石头轻轻敲击。一下,两下...每敲一下,银铃就亮一分。当敲到第九下时,银铃突然悬浮在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文字,正是苗家秘术!解连环拼命阅读着,寻找任何能救周清的方法。终于,在最后一段,他看到了希望:
"凤凰涅槃,需以心血为引;逆天改命,必舍半寿相抵。"
解连环瞬间明白了。他取出贴身收藏的凤凰蛊——那株奇特的植物在经历了这么多后依然鲜红如血。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滴在凤凰蛊上。
"以我血为引,以我命为抵..."他念着银铃上显现的咒文,"换她重生!"
鲜血浸透了凤凰蛊,那植物开始发光发热,最终化作一团红光。解连环将这团光按在周清的胸口,同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自己心脏传来——仿佛有人活生生扯走了他的一半生命!
剧痛中,解连环倒在周清身边,视线渐渐模糊。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周清的胸口开始起伏,脸色恢复红润...
黑暗。
无尽的黑暗。
解连环漂浮在虚无中,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一丝微弱的意识还在坚持。这就是死亡吗?他想。
突然,远处出现一点光亮。那光越来越近,最终化作一个人形——是周清!但她看起来不一样了,穿着古老的苗家服饰,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解连环。"她的声音空灵而遥远,"你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吗?"
"我愿意。"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即使这意味着你将永远被困在黑暗中?"
"只要她活着。"
周清的形象开始变化,变成了一个威严的女性——西王母!她庄严地注视着解连环:"勇气与牺牲,是开启真爱的钥匙。你的选择救了她,也救了你自己。"
"我不明白..."
"看。"
西王母挥手,黑暗中浮现出画面:周清在山洞中醒来,发现解连环昏迷不醒,立刻用苗医手法施救...画面变换,周清背着解连环走出山洞,历尽艰辛回到苗寨...画面再变,周清跪在大巫师面前,乞求她救救解连环...
"她为你做了同样的事。"西王母说,"你们之间的情蛊已经超越了生死,成为真正的灵魂纽带。"
"我还...能回去吗?"
西王母微笑:"你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该回去了。"
一道强光闪过,解连环猛地睁开眼睛!
竹屋的屋顶。熟悉的药香。还有...周清疲惫却欣喜的脸。
"你醒了!"她扑上来抱住他,泪水打湿了他的脸颊,"三天了...我以为..."
解连环艰难地抬起手,抚摸她的长发:"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周清扶他坐起来,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药汤:"喝下去,能恢复体力。"
药汤苦涩无比,但解连环一饮而尽。他看向自己的胸口——红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银色的疤痕,形状像一只展翅的凤凰。
"这是..."
"凤凰蛊的印记。"周清轻声解释,"你给了我一半生命,现在我们也算是...血脉相连了。"
解连环这才注意到周清锁骨处也有一个相似的印记,只是颜色是金色的。两个印记相互呼应,仿佛有看不见的纽带连接着它们。
"寨子怎么样?'它'组织..."
"暂时撤退了。"周清的表情变得凝重,"但不会放弃。他们已经拿到了足够的青铜残片,只差最后一步..."
"阳守门人。"
周清点头:"奶奶说,阳守门人一脉可能已经在二十年前断绝了。如果没有阳守门人,'它'组织就无法开启终极。"
解连环若有所思:"那我们算是...安全了?"
"暂时的。"周清握住他的手,"但我不再是守门人,寨子的结界会逐渐消失。'它'组织迟早会找到这里。"
解连环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你想离开。"
"我们。"周清纠正道,"一起。去阻止'它'组织,找到终极的真正秘密。"
"可你的寨子..."
"我已经安排好了继承人。"周清微笑,"阿岩的妹妹阿雅,她有守门人的潜质,奶奶会训练她。"
解连环惊讶于她的决断,但又不完全意外——这确实是周清会做的选择。坚强,果断,永远把责任放在第一位。
"什么时候出发?"
"等你能下床走路。"周清调皮地戳了戳他的胸口,"不过看你这样子,至少还得躺半个月。"
解连环抓住她的手指,拉到唇边轻吻:"一周就够了。"
事实证明解连环高估了自己的恢复速度。两周后,他才勉强能走长路。期间吴三省和张起灵来过一次,带来了外面的消息——'它'组织正在全国各地搜寻阳守门人的下落,同时集结力量准备对几处疑似西王母宫入口的地方发动攻击。
"他们很急。"吴三省抽着烟说,"似乎有什么期限。"
张起灵难得地多说了几句:"月食。下个月有月全食,是开启终极的最佳时机。"
解连环和周清对视一眼。这意味着他们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养伤期间,解连环开始跟着周清学习苗语和简单的医术。虽然没有了守门人的力量,但周清的医术依然精湛。她教解连环辨认药材,处理伤口,甚至是一些简单的解毒方法。
"以防万一。"她说,"如果我们分开,你至少能自救。"
解连环不喜欢"分开"这个假设,但他明白周清的担忧。红线虽然消失了,但凤凰蛊的代价是永久的——他的寿命确实减半,每一次受伤都会比常人更难恢复。
一个月后,他们告别苗寨,踏上征途。临行前,周清带解连环去了后山一处僻静的地方,那里有两座并排的墓碑——她母亲和阿岩的。
"我想告诉他们一声。"周清跪在墓前,用苗语轻声说着什么。解连环站在一旁,默默致敬这两位为保护所爱而牺牲的人。
下山时,周清突然问:"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认识我。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可能已经完成了任务,回到了正常生活。"
解连环停下脚步,扳过她的肩膀:"周清,听好了。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永远都是那个为了任务而活的傀儡。"
周清眼中泛起泪光,但嘴角上扬:"我也是。"
他们轻吻了一下,然后继续下山。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冒险和危险,但此刻,两人心中只有平静和坚定。
几个月后,在云南边境的一处小镇上,一个瞎眼的老算命先生拦住了一对路过的年轻男女。
"两位请留步。"老人虽然眼盲,却准确地面向他们,"老朽有一言相赠。"
男子——解连环警惕地将女子——周清护在身后:"不必了,谢谢。"
"阴阳守门,生死相依。"老人突然说,"终极之谜,在于同心。"
周清和解连环同时僵住。老人微笑着递过一张纸条:"有人托我交给你们。"
解连环接过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坐标和一句话:"月食之夜,在此相见。——三"
"吴三省?"解连环低声说。
老人已经转身离去,融入人群中。周清看着那张纸条,眉头紧锁:"这是个陷阱吗?"
"不知道。"解连环收起纸条,"但我们必须去看看。"
当晚,他们在小旅馆研究地图。坐标指向一处偏远的水库,附近没有任何古迹或特殊地形。
"水下。"周清突然说,"青铜门在水下。就像我们之前找到的那个。"
解连环点头:"'它'组织一定也在找这个地方。吴三省和小哥可能已经先到了。"
"月食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
周清沉思片刻:"我们需要准备潜水装备,还有武器。这次可能是一场硬仗。"
解连环握住她的手:"害怕吗?"
"有你在一起,不害怕。"周清微笑,"不过这次别再想着牺牲自己救我了。我们现在是真正的'生死与共'。"
她指了指两人胸前的凤凰印记。解连环点头承诺:"同生共死。"
三天后,月食之夜。
水库平静如镜,倒映着渐渐被阴影吞噬的月亮。解连环和周清全副武装,潜伏在水库边缘的树林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看那里。"周清低声指向水面。
几个黑影正从不同方向接近水库中心。即使隔着距离,也能认出那是'它'组织的人。
"吴三省和小哥在哪?"解连环环顾四周。
突然,水中央泛起涟漪,紧接着是一连串气泡。有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人——正在水下活动!
"我们得下去了。"解连环检查了一下氧气面罩,"跟紧我。"
两人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冰冷的水立刻包围了他们,但胸前的凤凰印记发出微弱的热量,驱散了部分寒意。解连环打开水下探照灯,光束穿透黑暗的水体,照亮了前方。
水库底部,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渐渐显现。平台上刻着熟悉的纹路——青铜门的标记!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平台中央站着两个人影,正与一群黑衣人对峙。
即使隔着水和装备,解连环也一眼认出了吴三省和张起灵的身影。他们被包围了!
解连环和周清加速游去,但已经晚了。一场水下战斗爆发,气泡和泥沙搅乱了视线。等水再次澄清时,平台中央只剩下张起灵一人,吴三省和黑衣人们都不见了。
张起灵似乎受了伤,动作变得迟缓。他转向解连环和周清的方向,做了个手势——快走!
就在这时,平台开始震动,上面的纹路一条接一条亮起蓝光。解连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人开启了青铜门!可能是吴三省,也可能是'它'组织的人。
水流突然变得湍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张起灵挣扎着想要逃离,但为时已晚,被卷入漩涡中心消失了。解连环和周清也被强大的吸力拉扯,无论怎么游都无济于事。
最后一刻,解连环抓住周清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紧接着,天旋地转,黑暗降临...
当解连环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医院?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解连环转头,看到周清坐在床边,穿着便装,锁骨处的凤凰印记被高领毛衣遮住。她看起来安然无恙,只是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解连环挣扎着坐起来。
"昆明医院。我们被冲到了水库下游,渔民发现了我们。"周清递给他一杯水,"你已经昏迷五天了。"
"吴三省呢?小哥呢?"
周清摇头:"没有找到。水库下面...什么都没有。没有青铜门,没有平台,就像一场梦。"
解连环皱眉:"不可能!我们明明看到了..."
"我知道。"周清按住他的手,"但搜救队和潜水员什么也没发现。官方说法是我们遇到了水下暗流。"
解连环陷入沉思。青铜门不可能凭空消失,除非...除非它只在特定时间出现,或者被转移到了别处。而吴三省和张起灵的失踪更加可疑。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周清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个无声的银铃:"等它再次响起。"
解连环明白了。无论青铜门和终极的秘密隐藏得多深,总有一天会再次浮现。而他们会做好准备。
一个月后,解连环和周清在苗寨后山立了一块石碑,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两个交错的符号——九连环和银铃。这是他们共同设计的标记,象征着两人的相遇与结合。
"接下来去哪?"周清问,山风吹起她的长发。
解连环望向远方的群山:"继续寻找。青铜门、'它'组织、吴三省和小哥...还有很多谜题等着我们。"
周清微笑,握住他的手:"一起。"
"一起。"解连环紧握回去。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山路上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如同他们纠缠的命运,再也无法分开。
远处,无声的银铃在风中微微晃动,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