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

印度尼西亚弗洛勒斯海，一艘破旧的渔船在蔚蓝海面上颠簸前行。黎簇紧抓着船舷，胃里翻江倒海。他们已经航行了八个小时，距离林耀宗给的坐标越来越近。

"再坚持一下。"苏砚秋递给他一片姜糖，"含在嘴里，防晕船。"

黎簇勉强吞下糖片，辛辣感暂时压住了恶心。苏砚秋似乎完全不受风浪影响，正仔细检查林耀宗给的象牙吊坠。吊坠背面刻着细小的七指图案，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船老大是个满脸皱纹的老渔夫，自称巴尤。他接过林耀宗的高额佣金，答应送他们去那个连当地人都避之不及的岛屿。

"恶魔之眼岛。"巴尤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我们叫它Pulau Mata Setan。很久以前，岛上有个神庙，供奉能看穿人心的魔鬼。"

"现在呢？"黎簇问。

巴尤做了个驱邪的手势。"二战后，一群外国人买下岛，建了研究所。村里人说..."他压低声音，"他们在复活古代邪术。"

苏砚秋和黎簇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样的外国人？"

"说中文的，像你们一样。"巴尤指向远处逐渐浮现的岛屿轮廓，"到了。我只送到这里，再近会被发现。"

黎簇眯起眼睛。恶魔之眼岛比想象中大，中央是座覆盖着茂密植被的山丘，山脚下隐约可见几栋白色建筑，而山顶...那是什么？一个巨大的圆形结构，像是某种天线或雷达。

"现代化设施？"黎簇惊讶道，"我还以为会是古老神庙什么的。"

苏砚秋调整望远镜焦距。"不，那些建筑很新，但山顶上的..."她突然停住，"黎簇，你看那个形状。"

望远镜里，山顶的圆形结构清晰可见——由七根金属柱环绕中心平台组成，整体造型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朝天张开。七指图案。

巴尤在距离岸边约一公里处抛锚。"只能到这里。有水下监控，再靠近会触发警报。"

"你怎么知道这些？"黎簇警觉地问。

巴尤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我侄子以前在那里当园丁。有一天他回来，眼睛变成奇怪的蓝色，三天后就...死了。"他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政府说是疾病，但我们知道真相。"

苏砚秋付了额外的钱让巴尤等他们三天，如果到时没回来就离开。两人换上潜水服，带上防水背包，悄悄滑入温暖的海水中。

靠近岛屿时，黎簇背上的疤痕突然开始刺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他咬牙忍住，跟着苏砚秋游向一处隐蔽的小海湾。

沙滩上布满奇怪的脚印——像是人类足迹，但每只脚有七根趾头。苏砚秋蹲下检查："模具做的，故意留下痕迹。某种警告？"

"或者标记。"黎簇指向沙滩尽头的树林，那里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七指图案和几个汉字："纯血者入，杂种者死"。

"温馨的欢迎词。"黎簇干笑一声，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太安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

两人沿着林中小径谨慎前进。植被异常茂密，许多植物黎簇从未见过——深紫色的叶子，形状像伸开的手指。更奇怪的是，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伪装巧妙的摄像头，全都正常工作。

"这不像废弃的样子。"苏砚秋低声道，"但为什么没人拦截我们？"

"也许我们已经被发现了。"黎簇背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是有火在烧。更糟的是，他开始听到模糊的声音，仿佛有人在他脑子里低语。

小径尽头突然开阔，出现一堵三米高的围墙，上面布满铁丝网。奇怪的是，大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像是专门在等他们。

"苏小姐，黎先生。"其中一位年长者微微鞠躬，"教授等你们很久了。"

黎簇的手已经按在藏于腰间的匕首上。"什么教授？"

"当然是苏明远教授。"对方微笑，"你们的到来触发了血脉感应系统。请跟我来，别担心，这里很安全。"

苏砚秋脸色煞白，手指不自觉地抓紧黎簇的手臂。"我父亲...真的在这里？"

"是的，而且非常期待见到你。十年了，他一直在等你。"

穿过大门，里面像个高级研究园区：整洁的道路，现代化的实验室建筑，甚至还有个小型的直升机停机坪。但细看之下，处处透着诡异——路灯做成七指火炬形状，草坪修剪出七指图案，连建筑物的窗户排列都是七个一组。

年长者自称陈博士，带他们进入中央大楼。电梯向下运行了至少三十秒才停住，黎簇估算他们已经到了地下十几层。

"欢迎来到第七研究所。"陈博士推开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人类进化的最前沿。"

门后是个宽敞的圆形大厅，四周墙壁上满是监控屏幕，显示着岛屿各处和实验室内部的画面。大厅中央是个透明圆柱，里面漂浮着...黎簇眯起眼，那是什么？一团不断变换形状的蓝色雾状物质？

"费洛蒙浓缩体。"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从千年蛇王体内提取的记忆精华。"

黎簇猛地转身。站在那里的男人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面容沧桑但眼神锐利——正是他在景山公园目睹被枪杀的苏明远！

"爸爸？"苏砚秋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砚秋。"男人张开双臂，"十年了，你终于找到了这里。"

苏砚秋像梦游般向前几步，突然停住。"不...这不可能。我亲眼看过你的...你的..."

"我的死亡报告？"苏明远苦笑，"那具尸体是克隆体，技术还不完善，所以看起来像死了十年。实际上，我三年前才'去世'。"

黎簇站在原地，震惊得说不出话。他亲眼看到这个男人头部中弹，现在却活生生站在这里？是双胞胎？克隆人？还是某种高级幻术？

"黎簇。"苏明远转向他，眼神复杂，"你的费洛蒙感知能力应该已经有所觉醒。碰一下这个，就知道我没说谎。"

他递过一支钢笔。黎簇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瞬间，费洛蒙幻象如潮水般涌来——

*年轻的苏明远与吴邪在沙漠中争执...苏明远在实验室记录数据...苏砚秋小时候发高烧，苏明远给她注射蓝色液体...景山公园的枪击，但角度不同——是苏明远自己安排的！*

幻象结束，黎簇踉跄后退。"你...你故意在景山被杀？为什么？"

"为了测试你的能力。"苏明远平静地说，"也为了让砚秋更坚定地寻找真相。"

苏砚秋已经泪流满面。"十年...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而你...你一直在这里做实验？"

"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苏明远示意陈博士离开，然后带他们走向内室，"跟我来，我展示给你们看。"

内室像个高科技博物馆，陈列着各种古代文物与现代设备。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基因图谱，上面标注着"七指血脉遗传标记"。

"我父亲是考古学家，但我选择了分子生物学。"苏明远抚摸着显示屏，"二十年前，吴邪找到我，说发现了一种古老的力量——通过费洛蒙传递记忆甚至能力的技术。"

黎簇想起吴邪曾提到的"七指密卷"。"所以你们一起研究这个？"

"最初是。"苏明远调出一段视频，显示他与吴邪在沙漠遗址中的画面，"但我们很快发现分歧。吴邪认为这种力量应该被封印，而我...我相信可以净化它，为人类所用。"

他指向那个蓝色雾状物质。"这是'记忆之云'，能储存和传递费洛蒙信息。理论上，任何人只要经过基因调整，都能获得黎簇这样的感知能力。"

苏砚秋擦干眼泪，专业本能渐渐占了上风。"这就是七指组织的目的？批量生产超能力者？"

"不全是。"苏明远表情变得严肃，"组织内部有分裂。一派想创造'新人类'，另一派...想用这种力量控制世界。我属于第三方——希望用技术消除费洛蒙的副作用，让它安全可用。"

黎簇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背上的疤痕灼热难忍。房间里的某个东西在影响他...是那个蓝色雾状体？

"你怎么了？"苏砚秋立刻注意到他的异常。

"不知道...好烫..."黎簇痛苦地弯下腰。刹那间，更多费洛蒙幻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一个与吴邪长相相似的古装男子主持祭祀...七个孩子被刺入骨针...沙漠中的巨大建筑...现代实验室里，一个年轻女子被绑在椅子上，眼睛变成蓝色...*

"他感应到了主脑。"苏明远快速操作控制台，蓝色雾状体被隔离罩屏蔽，黎簇的痛苦立刻减轻。"抱歉，我该想到的。纯血统携带者对费洛蒙场的敏感度是常人的百倍。"

"纯血统？"苏砚秋追问，"什么意思？"

苏明远深吸一口气，转向黎簇："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你的生父不是那个酒鬼教师，而是七指组织最优秀的特工黎振华。你是经过五代基因筛选的'完美受体'，背上的疤痕不是意外，而是出生时就刻下的标记。"

黎簇的世界天旋地转。他是实验产物？一个被设计出来的工具？

"那...那个酒鬼是谁？"

"你生父的弟弟，一个普通人，被安排照顾你直到觉醒。"苏明远调出一份档案，上面是黎簇从小到大的照片和详细记录，"吴邪发现你后，决定利用你来摧毁七指组织。而我...我想拯救你，也拯救所有被这个古老诅咒困扰的人。"

苏砚秋震惊地看着父亲："所以你一直在研究治愈方法？"

"是的，但时间不多了。"苏明远指向监控屏，显示山顶的七指结构，"三天后，当七星连珠时，组织将启动全球费洛蒙网络。届时，所有携带七指基因的人都会被控制，成为他们的傀儡。"

黎簇想起幻象中那些眼睛变蓝的人。"怎么阻止？"

"需要两把'钥匙'。"苏明远看向苏砚秋的玉坠和黎簇背上的疤痕，"你们俩。玉坠启动系统，疤痕携带者的血能关闭它。"

苏砚秋突然警觉起来："等等，如果黎簇是'完美受体'，那么组织为什么还要追杀他？为什么不直接抓他？"

"因为..."苏明远话未说完，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实验室。红色警示灯闪烁，广播里传来急促的通报："入侵警报！A区被突破！重复，A区被突破！"

监控屏幕显示一队黑衣人正从山顶向实验室突进，领头的赫然是——吴邪！

"他找到这里了。"苏明远脸色大变，"砚秋，带黎簇从B3通道走！快！"

"不！"苏砚秋固执地站在原地，"这次你必须跟我解释清楚！"

苏明远抓住女儿的肩膀："听着，我确实骗了你。十年前我'失踪'是为了继续研究，但也是为了保护你。组织认为你是威胁，因为..."他犹豫片刻，"因为你体内有黎振华的基因片段。你和他...是亲兄妹。"

这个炸弹般的消息让两人都呆住了。黎簇和苏砚秋...是兄妹？

"不可能！"苏砚秋后退一步，"妈妈从未提起..."

"她不知道。实验是在她不知情下进行的。"苏明远痛苦地说，"我后来发现真相，决定保护你们俩。现在，你们必须离开！吴邪已经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人了。"

黎簇想起幻象中吴邪手持染血玉坠的画面，胃部一阵绞痛。多少谎言？多少背叛？

苏明远塞给苏砚秋一个U盘："所有研究数据。去找东北'骨'的部分，它能中和费洛蒙毒素。"然后转向黎簇："你的生父还活着，被关在组织总部——西域的'玉'之地。找到他，他能教你控制能力。"

警报声越来越急，监控显示吴邪的队伍已经突破第二道防线。

"B3通道直通海边洞穴，有准备好的船。"苏明远推着两人向紧急出口走，"记住，别相信任何人，包括..."

一声巨响，主门被炸开。苏明远迅速按下按钮，隔离墙落下。"走！现在！"

苏砚秋泪流满面地最后看了父亲一眼，然后拉着黎簇冲进逃生通道。身后传来枪声和喊叫，然后是苏明远最后的呼喊："砚秋，原谅我！黎簇，保护她！"

通道黑暗潮湿，两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跑。黎簇的大脑还在处理那些爆炸性信息——他是基因实验产物，苏砚秋可能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吴邪变成了敌人...

"前面有光！"苏砚秋气喘吁吁地指向远处的出口。

冲出通道，眼前是个隐蔽的海湾，果然有条摩托艇拴在岸边。两人刚跳上船，身后就传来脚步声——三个黑衣人追了出来。

苏砚秋发动引擎，摩托艇如离弦之箭冲向海面。子弹在水面激起浪花，但很快，岛屿变成了远处的一个小点。

黎簇看着逐渐消失的恶魔之眼岛，心中充满疑问。苏明远的话有多少是真的？吴邪为什么会带人攻击实验室？而最令他不安的是——他对苏砚秋那种日益增长的感情，现在变成了什么？

"黎簇..."苏砚秋声音哽咽，"你相信他说的吗？关于我们..."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黎簇苦笑，"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我们必须找到东北的'骨'，还有我的...生父。"

苏砚秋默默点头，将油门推到最大。摩托艇划破蔚蓝海面，载着两个满心困惑的年轻人，驶向未知的命运。

在他们身后，恶魔之眼岛的山顶，七指结构的中心平台开始缓缓转动，发出低沉如心跳般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