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艇的燃油在海上耗尽时,夕阳已经染红了整片天空。黎簇和苏砚秋漂浮在茫茫大海上,四周除了水还是水,连只海鸟都看不见。
"我们偏离航线了。"苏砚秋检查着指南针,声音因干渴而嘶哑,"洋流把我们往西北方向推。"
黎簇仰躺在随波逐流的摩托艇上,盯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自从离开恶魔之眼岛,他的思绪就像这艘小船一样漫无目的地漂流。基因实验产物...苏砚秋可能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吴邪变成了敌人...这些信息在他脑中不断回响,像一把钝刀慢慢切割着他的神经。
"你在想什么?"苏砚秋轻声问。
"在想我到底是谁。"黎簇苦笑,"黎簇这个名字是真的吗?我的'父亲'知道我是实验品吗?那个酒鬼每次打我时,是不是在发泄对这一切的愤怒?"
苏砚秋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心因长时间划桨而起了水泡。"你是黎簇,我认识的那个倔强、勇敢、有时很讨厌的黎簇。基因不决定你是谁。"
黎簇转头看她。夕阳为苏砚秋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长的阴影。如果她真是他妹妹,为什么他会有那种...不,不可能。苏明远一定在撒谎。
"你觉得你父亲的话有几分可信?"
苏砚秋沉默片刻。"作为女儿,我想相信他。但作为考古学家..."她摇摇头,"太多矛盾点了。如果他真的反对七指组织,为什么还留在那里做研究?为什么吴邪会带人攻击实验室?"
"我们得假设他们都在说谎。"黎簇坐起身,"你父亲给的U盘呢?也许里面有线索。"
苏砚秋从防水袋中取出U盘,插入手机。"加密了,需要..."她突然停住,看向黎簇,"需要你的血。"
"什么?"
"看这里。"她指向屏幕上的一段代码,"'纯血验证'。你的血样是钥匙。"
黎簇用匕首在指尖划了道小口,滴了滴血在U盘的特殊凹槽上。片刻后,文件解锁了。
"有三个文件夹。"苏砚秋快速浏览,"研究数据、个人日志,和...'给砚秋的信'。"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点开那封信,而是先查看研究数据。屏幕上满是复杂的基因图谱和化学公式,但有一张图特别醒目——七指图案的DNA结构模型。
"天啊..."苏砚秋放大图片,"他们真的把七指密码编入了DNA。看这里,这段非编码序列,形状完全匹配七指图案。"
黎簇凑近看,确实,那螺旋状的双链在某些节点呈现出诡异的七指分叉。"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七指血脉不是比喻,而是真实的基因标记。"苏砚秋继续翻阅文件,"这里提到'受体稳定性问题'...啊!"她突然惊呼,"我明白了!七指组织一直在尝试将费洛蒙感知能力转移到普通人身上,但接受者都会在几个月内精神崩溃。除非..."
"除非是纯血统。"黎簇接话,"像我这样的实验产物。"
"不完全是。"苏砚秋神情复杂,"文件说自然出生的纯血统也能承受,但极其罕见。你...你是第五代基因筛选的结果,理论上是最稳定的受体。"
黎簇胃部一阵绞痛。第五代。意味着在他之前至少有四个"版本"的失败品。那些"前代"现在在哪?
"等等,这有个视频文件。"苏砚秋点击播放。
画面中出现一个年轻些的苏明远,站在实验室里。"如果有人在看这个,说明我的计划失败了。"视频中的苏明远说,"七指组织远比我们想象的古老和强大。他们相信每隔49年,当七星连珠时,'门'会开启,只有纯血统携带者能安全通过并获得'天启'。"
镜头切换,展示一个古老的石刻,上面刻着七个孩子站在一扇怪门前。"过去49年,组织在全球搜寻纯血统儿童进行实验。我女儿砚秋..."他声音哽咽,"被植入了黎振华的基因片段,成为候选者之一。我必须救她,也必须救其他孩子。"
视频突然中断,跳出一段加密提示:"剩余内容需要第二份密钥解锁。"
"第二份密钥..."苏砚秋思索,"应该是东北'骨'部分的数据。"
黎簇正想说什么,突然背上的疤痕剧烈刺痛起来。他痛苦地弯下腰,眼前闪过一连串费洛蒙幻象——
*深海中的发光生物排列成七指形状...一座沉没的城市...巨大的石门上刻着七个凹点...*
"黎簇!"苏砚秋扶住他,"又发作了?"
"不...不是发作。"黎簇大口喘气,"是感应...水底下有东西!"
两人同时看向漆黑的海面。就在这时,摩托艇突然剧烈摇晃,像是被什么大型生物撞击。苏砚秋抓紧船舷,黎簇则死死盯着水下——那里有微弱的蓝光在闪烁。
"那是什么鬼东西?"
没等苏砚秋回答,第二次撞击接踵而至,这次力度更大,摩托艇几乎翻覆。黎簇在混乱中抓住苏砚秋的手,却看到更恐怖的一幕——十几条发光的蓝色"丝带"正从深海向上蔓延,很快就能看清那是某种半透明生物的触手!
"深海章鱼?"苏砚秋惊恐地猜测。
"不,比那更糟。"黎簇背上的疼痛达到顶峰,"是费洛蒙生物...七指组织培育的!"
第一条触手缠上摩托艇,尖端竟然分化成七根更细的"手指",每根都布满吸盘。黎簇用匕首猛砍,触手断裂处喷出蓝色黏液,溅在他手臂上,立刻引起火烧般的疼痛。
更多触手包围了小艇。苏砚秋抓起船桨奋力击打,但无济于事。就在他们即将被拖入深海的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射来一道强光,接着是引擎的轰鸣。
"船!"苏砚秋大喊,"那边有船!"
黎簇用尽全力挥舞手臂。那艘渔船显然发现了他们,加速驶来。触手似乎对强光和噪音敏感,纷纷缩回深海。当渔船靠近时,海面已经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嗨!需要帮忙吗?"船上一个年轻水手用英语喊道。
黎簇和苏砚秋筋疲力尽地被拉上渔船。船长是个满脸胡子的印尼人,不会说英语,但通过水手翻译表示可以送他们到最近的港口。
"你们很幸运。"年轻水手说,"这一带常有船只神秘失踪,渔民都说海里有恶魔。"
黎簇和苏砚秋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不是恶魔,而是七指组织的生化武器——用来保护恶魔之眼岛的第一道防线。
渔船在次日清晨抵达一个小渔港。谢过船员后,两人找了家简陋的旅馆休整。苏砚秋坚持先处理黎簇手臂上的灼伤,伤口已经泛着不健康的蓝色。
"像是某种酸性毒素。"她小心地涂抹药膏,"感觉怎么样?"
"像被一万只火蚁叮咬。"黎簇龇牙咧嘴,"但比背上的感觉好多了。"自从海上遭遇后,他的疤痕一直处于灼热状态,仿佛在持续接收某种信号。
苏砚秋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继续研究。"根据我父亲的文件,东北'骨'所在地应该在黑龙江的龙目山。那里有个洞穴系统,是七指组织早期的实验基地。"
"我们怎么去?护照行李全在酒店。"
"父亲...苏明远在文件里留了几个紧急联络人。"苏砚秋调出一份加密名单,"北京有个古董商,专门帮'特殊人士'安排行程。"
黎簇点点头,突然注意到苏砚秋称呼父亲全名的生硬方式。"你恨他吗?"
苏砚秋的手停在键盘上。"我不知道。十年...我花了十年寻找他,结果发现他一直自愿为那个组织工作。"她声音颤抖,"更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他视频里说的哪些是真话。我真的被植入了黎振华的基因吗?如果是,那我到底算什么?"
黎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自己也在同样的身份迷宫中迷失。沉默片刻,他只能握住她的手。"无论基因如何,我们的选择决定我们是谁。"
三天后,通过苏明远联络人的帮助,两人辗转回到中国,抵达黑龙江边境的龙目山脚下。这里已是初冬,山林覆盖着薄雪,空气凛冽刺骨。
当地向导是个鄂伦春族老人,坚称"骨洞"被诅咒了,拒绝带路,只给了张粗略的手绘地图。
"二十年前有科考队进去过。"老人用浓重的口音说,"七个人,只出来三个,都疯了,说洞里住着吃记忆的魔鬼。"
按照地图,两人在密林中跋涉了大半天,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找到洞口。入口处立着块斑驳的水泥碑,上面模糊可辨"第七研究所-东北站"的字样。
"看来找对地方了。"黎簇搓着冻僵的手说。
洞口被铁栅栏封住,但年久失修,两人轻易撬开进入。通道起初是人工开凿的,很快变成天然洞穴,四壁结着冰晶,在头灯照射下闪闪发光。
"奇怪..."苏砚秋突然停下,"温度太低了。按理说这种洞穴应该比外面暖和些。"
黎簇也感觉到了异常寒冷。更奇怪的是,随着深入,他背上的灼热感逐渐减轻,仿佛被这里的低温中和了。
前行约五百米后,洞穴豁然开朗,露出一个巨大的冰窟。中央是个直径十米左右的冰湖,湖面如镜,周围散落着各种实验设备——显微镜、离心机、冷藏柜...全都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像是瞬间被冻结的。
"这是..."苏砚秋惊讶地环顾四周,"整个实验室被冰封了?"
黎簇走向冰湖,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冰层下隐约可见七个人形轮廓,排列成七指图案!
"那些科考队员..."他声音发紧。
苏砚秋检查着实验台上一台尚能运作的电脑。"黎簇,过来看这个。"
电脑屏幕亮起,显示一份实验日志:
"项目代号:骨
目标:提取并稳定费洛蒙中和剂
进展:从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层中发现的七指生物体内提取出中和酶,但极不稳定。
事故报告:1989年3月12日,7号样本泄露,导致整个实验室瞬间降温至零下70度。所有人员瞬间冷冻。请求紧急支援..."
"1989年..."黎簇计算着,"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支援显然没来。"
苏砚秋继续翻阅文件。"这里!中和剂配方!"她兴奋地下载数据到U盘,"父亲说得对,'骨'确实能中和费洛蒙毒素。"
就在这时,黎簇背上的疤痕突然一阵刺痛,不同于以往的灼热,这次是刺骨的冰冷。他踉跄着跪倒在冰湖边,手掌不自觉地按在冰面上——
*幻象如闪电般劈入脑海:七个孩子被绑在金属椅上,接受骨针注射...一个酷似吴邪的男人站在监控室观察...孩子们尖叫着,眼睛变成蓝色...其中一个孩子抬头,黎簇震惊地认出那是年幼的自己!*
"黎簇!"苏砚秋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你还好吗?"
"这地方...有我的记忆。"黎簇颤抖着说,"我小时候来过这里!那些实验...七个孩子...我是其中之一!"
苏砚秋脸色煞白。"文件提到过七名'受体儿童'...天啊,所以他们用活人做实验?"
黎簇突然想起什么,冲向冷藏柜。用力撬开冻结的门,里面整齐排列着七个玻璃容器,每个里面浸泡着一枚骨针——正是他们在青铜密室玉盒里看到的那种!
"七苦试炼..."他喃喃道,"不是比喻,是真的用这些骨针给儿童注射..."
苏砚秋从背后抱住他,不知是为了安慰他还是阻止他崩溃。"我们找到了需要的东西,该离开了。这里太危险。"
正当两人准备离开时,冰湖中央突然传来清脆的碎裂声。一道裂缝出现在冰面上,迅速向四周蔓延。
"跑!"黎簇拉起苏砚秋就往出口冲。
身后的冰湖彻底碎裂,一股蓝色雾气从水中升起,形成一只巨大的七指手掌形状,朝两人抓来!寒气所过之处,岩壁瞬间结冰。
两人拼命奔跑,蓝雾紧追不舍。就在即将被追上的刹那,黎簇转身掏出那枚吴邪给的铜钱,用尽全力朝雾气掷去。
铜钱与蓝雾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雾气像是遇到克星般迅速退缩,最终缩回洞穴深处。
"吴邪的铜钱..."黎簇喘息着,"他早知道我们会遇到这个?"
"或者他参与过这里的实验。"苏砚秋冷冷地说,"走吧,趁那东西还没回来。"
回到山下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消化着可怕的发现。黎簇不断回想幻象中那个年幼的自己——如果那真的是他,那么他所有的"记忆"都可能是被植入的假象。他甚至连年龄都可能不是真实的。
小镇旅馆里,苏砚秋将两份数据合并,U盘解锁了完整视频。画面中的苏明远继续道:
"砚秋,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已经找到了黎簇和东北'骨'的数据。我必须告诉你全部真相。七指组织认为,当'门'开启时,需要两个纯血统携带者——一个作为'门',一个作为'钥匙'。你和黎簇就是这一代的配对。"
镜头晃动,似乎苏明远在躲避什么。"但这是个谎言!门后没有天启,只有毁灭。组织真正的目的是释放一种远古寄生体,它们会通过费洛蒙网络控制所有携带七指基因的人。黎振华发现了这点,因此被组织处决...至少官方说法是这样。"
视频最后,苏明远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无论基因如何,你们有选择的自由。找到西域的'玉',那里有阻止这一切的关键。但要小心吴邪,他已经不是..."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黎簇和苏砚秋面面相觑。越来越多的谜团,越来越少的答案。但有一点变得清晰:他们必须前往西域,寻找黎簇的生父和最后的线索。
"无论我们是不是兄妹,"苏砚秋轻声说,"我们都是这盘棋里的重要棋子。"
黎簇苦笑:"棋子还是祭品?"
窗外,夜色如墨,远方的山脉在月光下如同沉睡的巨人。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恶魔之眼岛的山顶,七指结构的金属柱开始微微发光,指向天空中逐渐连成一线的七颗亮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