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在岩洞中醒来时，苏砚秋已经不在身边。晨光透过洞口照射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他背上的伤仍然疼痛，但那种灼烧感减轻了些——苏砚秋昨晚敷的草药似乎起了作用。
"苏砚秋？"他爬出岩洞，眯眼适应刺眼的阳光。
不远处的小溪边，苏砚秋正在洗她那件已经破烂不堪的外套。听到呼唤，她抬起头，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睡得好吗？"她拧干外套，走回岩洞，"我找到了些可食用的浆果和马奶，勉强算早餐。"
黎簇接过她递来的皮囊，喝了一口酸涩的马奶："你什么时候起的？"
"天刚亮。"苏砚秋坐下来检查他的伤口，"炎症减轻了，但毒素还在扩散。我们需要尽快找到解药。"
黎簇注视着她专注的侧脸。自从草原上那一吻后，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不再需要刻意的试探或掩饰。
"看什么？"苏砚秋察觉到他的目光，耳根微微泛红。
"看你好看。"黎簇半开玩笑地说，换来她一个白眼。
吃完简陋的早餐，两人继续骑马向东。随着海拔升高，植被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岩石和偶尔的积雪。冈仁波齐峰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座金字塔般的雪峰在蓝天下显得神圣而威严。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个小山脊上停下休息。苏砚秋掏出那枚数据芯片，对着阳光仔细观察。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设备，也许能读取里面的信息。"她喃喃自语。
"你觉得会有什么？"
"关于你的真相。关于七指组织真正的目的。"苏砚秋收起芯片，"我父亲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个。"
黎簇望着远处的山峰，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背上的疤痕刺痛起来，眼前闪过费洛蒙幻象——
*冈仁波齐的洞穴...七个穿白袍的人围绕水池...段九爷手持一枚玉琮...然后是吴邪，被铁链锁在石柱上，面容憔悴...*
"又来了？"苏砚秋扶住摇晃的他。
"嗯。吴邪被他们抓住了，关在洞穴里。"黎簇喘息着说，"段九爷在准备某种仪式...需要玉琮和..."
"和什么？"
黎簇摇头："画面断了。但时间不多了，我能感觉到。"
两人继续赶路。下午三点左右，远处出现几顶蒙古包的轮廓，炊烟袅袅升起。
"真正的牧民聚居点。"苏砚秋判断，"我们需要更多补给，也许还能打听到消息。"
"太危险了，可能是陷阱。"
"那就远远观察一下。"
他们藏好马匹，悄悄接近聚居点。大约有十几顶蒙古包，几个孩子在草地上玩耍，妇女们在挤羊奶，一派祥和景象。
"看起来没问题。"黎簇刚要起身，苏砚秋突然拉住他。
"等等。看那个男人——"
一个穿传统蒙古袍的高大男子正从最大的蒙古包出来，但走路的姿势过于端正，像是受过军事训练。更可疑的是，他右手小指上戴着一个七指戒指。
"七指组织的人。"黎簇压低声音，"他们在监视这个聚居点。"
正当两人准备悄悄撤退时，一个牧民少年突然从侧面发现了他们，惊讶地瞪大眼睛。黎簇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但已经晚了——
"谁在那里？"七指组织的眼线厉声喝问，手已经摸向腰间。
少年犹豫了一秒，突然转身跑向相反的方向，故意大喊："有狼！在羊圈那边！"
这短暂的混乱给了黎簇和苏砚秋逃跑的机会。他们迅速撤回藏马的地方，但身后已经传来喊叫声和马蹄声。
"被发现了！快走！"
两人飞身上马，向山区疾驰。追兵至少有五六人，距离在不断缩短。就在危急时刻，前方出现一条湍急的小河。
"跳过去！"苏砚秋一夹马腹，她的马腾空而起，勉强跃到对岸。
黎簇的马却因背伤疼痛而迟疑，前蹄打滑，将他甩入冰冷的河水中！
"黎簇！"苏砚秋调转马头，但追兵已经赶到河边，举枪瞄准水中的黎簇。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报信的牧民少年突然骑马冲入追兵队伍，撞翻了两个枪手。"快跑！"他用生硬的汉语喊道。
黎簇挣扎着爬上岸，苏砚秋一把将他拉上马背。就在他们逃离的瞬间，一声枪响，少年从马背上栽落。
"不！"黎簇想回去救他，但更多的枪声迫使他们继续逃命。
直到确认甩掉追兵，两人才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停下。黎簇一拳砸在岩石上，指关节渗出鲜血："他还是个孩子！"
苏砚秋沉默地为他包扎伤口，眼中同样燃烧着怒火。"七指组织会为此付出代价。"她声音冰冷，"但我们得先救出吴邪，他知道怎么阻止他们。"
黎簇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那个眼线...他在监视牧民。为什么？"
"也许牧民知道些什么。"苏砚秋思索着，"关于洞穴，或者玉琮..."
"我们得回去。"黎簇站起身，"不是为了送死，而是为了情报。那孩子不能白死。"
夜幕降临后，两人悄悄潜回聚居地。牧民们正在为死去的少年举行葬礼，悲痛的哭声在夜风中飘荡。七指组织的眼线已经离开，只留下两个手下监视。
黎簇和苏砚秋等到大部分牧民入睡，才接近最大的一顶蒙古包。里面亮着微弱的油灯，一个老者正在祈祷。
"打扰了。"苏砚秋用蒙古语轻声说。
老者抬头，眼中没有惊讶，只有深深的疲惫："我知道你们会回来。我儿子用生命救了你们。"
黎簇跪下行礼："对不起。我们没想到..."
"巴特尔是勇敢的孩子。"老者示意他们坐下，"他恨那些穿我们衣服的豺狼。他们三个月前来，说要找'恶魔之眼'的入口。"
"他们找到了吗？"苏砚秋问。
"找到了，但进不去。"老者拿出一个皮袋，倒出几块古旧的骨片，"需要这个，祖传的钥匙。他们不知道在谁手里，就监视整个部落。"
骨片上刻着精细的七指图案。苏砚秋小心地拿起一片："这是...人骨？"
"祖先的指骨。"老者点头，"传说第一位守护者砍下自己的七根手指，制成钥匙，后代守护者死后也捐献指骨补充。"
黎簇感到一阵寒意："所以七指组织需要这些才能进入洞穴？"
"不仅如此。"老者压低声音，"三天后是七星连珠的日子，他们要在里面举行仪式。你们的汉人朋友已经被抓进去七天了。"
"吴邪还活着？"黎簇急切地问。
"活着，但生不如死。"老者叹息，"他们每天抽他的血，浇在石柱上。"
苏砚秋和黎簇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与黎簇的幻象完全吻合。
"我们能救他吗？"
老者摇头："正门有重兵把守。但..."他犹豫片刻，"有条古老的水道，祖先用来躲避战乱。危险，但能直达洞穴深处。"
"请告诉我们。"苏砚秋坚定地说。
老者详细描述了路线——沿着一条干涸的地下河床，找到刻有狼头的岩石，后面的裂缝通向洞穴系统。他将七块指骨交给他们："带上这个，只有真正的守护者能使用它们。"
正当两人准备离开时，外面突然传来喊叫声和枪声！七指组织的武装人员突袭了聚居地！
"从后面走！"老者推开蒙古包的后帘，"快！"
黎簇和苏砚秋刚冲出几步，就看到两个武装人员押着几个牧民走来。其中一人发现了他们，举枪瞄准——
老者突然冲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子弹！"走！"他吐血倒地，"阻止他们...完成仪式..."
愤怒和悲痛几乎淹没了黎簇的理智，但苏砚秋强硬地拉着他逃入夜色中。身后，枪声和哭喊声划破草原的宁静。
两人拼命奔跑，直到再也听不到追兵的声音才停下。黎簇跪在地上干呕，背上的伤因剧烈运动而再次出血。
"畜生..."他嘶哑地说，"那些畜生..."
苏砚秋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泪光，但声音异常冷静："我们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但现在，我们必须按计划行动。"
天亮前，他们找到了老者描述的地下河入口。干涸的河床隐藏在陡峭的岩壁间，几乎被杂草完全掩盖。
"从这里开始就没回头路了。"黎簇检查了一下手枪——只剩三发子弹。
苏砚秋将指骨分成两份，给他四块自己留三块："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找到吴邪，然后决定下一步。"
两人钻入狭窄的岩缝。通道起初低矮潮湿，需要弯腰前行，渐渐变得宽敞干燥。岩壁上开始出现古老的刻画——七指图案、祭祀场景、还有人与蛇共存的诡异画面。
走了约两小时，前方出现岔路。正当黎簇犹豫该走哪边时，背上的疤痕突然刺痛起来，指向左侧通道。
"这边。"他确信地说，"我能...感觉到吴邪的存在。"
通道逐渐向下倾斜，空气变得稀薄而寒冷。终于，他们来到一扇古老的石门前，门上七个凹槽排列成七指图案。
"指骨钥匙。"苏砚秋取出骨片，小心地嵌入凹槽。
当最后一块骨片就位，石门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中央是个发着蓝光的水池，周围七根石柱上绑着七个人，其中第六根石柱上正是奄奄一息的吴邪！水池另一边，段九爷和十几个白袍人正在进行某种仪式，池水随着吟诵声有节奏地脉动。
黎簇和苏砚秋躲在阴影处观察。仪式圈中央是个石台，上面放着两枚玉琮——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怎么救他？"黎簇低声问，"硬闯是自杀。"
苏砚秋仔细观察着布局："看水池右侧，那些设备...是生命维持系统。吴邪的血被用来激活石柱，但同时也维持着他的生命。贸然救他出来可能反而会..."
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整个洞穴开始摇晃，水池中的蓝光变得更加强烈。段九爷高举双手，声音因兴奋而颤抖："时候到了！七星连珠即将完成！"
就在这时，吴邪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艰难地抬起头。尽管虚弱不堪，他的目光却准确地锁定了黎簇和苏砚秋的藏身处。更奇怪的是，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在警告我们。"黎簇皱眉，"为什么？"
苏砚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看水池中央！"
蓝光中，一个模糊的人形正逐渐成形——七个手指的轮廓清晰可见。与此同时，黎簇背上的疤痕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仿佛在与池中之物共鸣！
"那就是'门'后的东西..."苏砚秋声音发抖，"七指组织真正崇拜的对象。"
段九爷跪在池边，声音充满敬畏："古老者啊，请赐予我们永生之秘！"
池中人形抬起"手"，指向...黎簇和苏砚秋的藏身之处！
"他们发现我们了！"黎簇本能地拉起苏砚秋后退，但已经晚了。
段九爷转身，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欢迎，孩子们。正好赶上见证新纪元的诞生！"
十几个武装人员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黎簇和苏砚秋背靠背站立，准备最后一搏，但寡不敌众，很快被制服。
"把他们带到祭坛前！"段九爷命令，"仪式需要纯血统的'门'与'钥匙'！"
被押到水池边，黎簇终于看清了吴邪的状况——他瘦得脱形，手腕上有取血的切口，但眼神依然清醒。
"对不起，孩子们。"吴邪嘶哑地说，"我本想保护你们远离这一切..."
"闭嘴，叛徒！"段九爷一杖打在吴邪腹部，"你拖延了二十年，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转向黎簇和苏砚秋，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知道为什么你们如此特别吗？因为你们是千年来第一对天然形成的'门'与'钥匙'。不是实验品，不是克隆体，而是命运的选择！"
水池中的蓝光越来越强，那个人形越来越清晰。黎簇感到一种可怕的吸引力，仿佛那东西在呼唤他的灵魂。
"黎簇，"苏砚秋突然低声说，"还记得鄂伦春老人给的东西吗？"
黎簇一怔，随即想起那包灰白色粉末——能阻断费洛蒙连接的古老配方，一直缝在他的衣襟里。
段九爷继续他的疯狂演说："当七星完全连成一线，古老者将穿越'门'，赐予我们永生。而你们，将是他的容器！"
武装人员将黎簇和苏砚秋推向水池边缘。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邪突然挣脱了虚弱的假象，从袖中滑出一片锋利的石片，割断绳索！
"现在！"他大喊一声，扑向最近的白袍人。
混乱中，黎簇掏出那包粉末，撒向水池。粉末接触蓝光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整个洞穴剧烈震动！
"不！"段九爷尖叫，"阻止他们！"
黎簇趁机抢过一把掉落的手枪，掩护苏砚秋去解救吴邪。池中的蓝光开始不稳定，那个人形发出无声的尖叫，七指疯狂舞动。
"玉琮！"吴邪指着石台，"毁掉它们！"
苏砚秋灵巧地穿过混战的人群，冲向石台。就在她即将触碰到玉琮的瞬间，段九爷的手杖重重击在她背上！苏砚秋踉跄倒地，但顺势一个翻滚，将一枚玉琮扫落石台！
玉琮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池中的蓝光骤然暗淡，那个人形开始扭曲消散。
"你们这些蠢货！"段九爷歇斯底里地咆哮，"不知道自己在破坏什么！"
洞穴顶部开始坍塌，巨大的石块砸入水池。吴邪挣脱束缚，帮助黎簇击退守卫："快走！整个洞穴要塌了！"
三人向出口奔去，身后是七指组织成员的惨叫和段九爷疯狂的咒骂。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石门时，一根石柱轰然倒下，堵死了出路！
"另一条路！"吴邪转向侧面的一条狭窄通道，"跟我来！"
他们在崩塌的洞穴中拼命奔逃，身后是不断蔓延的裂缝和坠落的岩石。终于，前方出现一丝光亮——是出口！
冲入阳光下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坍塌声。整座山都在震动，尘土飞扬中，冈仁波齐的雪峰似乎也颤抖了一下。
三人瘫坐在安全距离外的草地上，大口喘息。吴邪最先恢复过来，检查苏砚秋背上的伤："不严重，但需要处理。"
"你...你一直在演戏？"黎簇难以置信地问，"让段九爷以为你屈服了？"
吴邪苦笑："二十年了，我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七指组织太庞大，正面对抗没用。必须让他们聚集在一起，然后..."
"然后一网打尽。"苏砚秋接话，随即皱眉，"但段九爷..."
"没逃出来。"吴邪肯定地说，"我看到了，主梁砸在他身上。"
黎簇望着仍在冒烟的山体，心中五味杂陈。他们阻止了仪式，摧毁了玉琮，但代价是什么？那些无辜死去的牧民，那个勇敢的少年，还有...他背上的疤痕依然存在，七指组织的余党也未必全灭。
"接下来呢？"他问。
吴邪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那枚没被毁掉的玉琮！"七指组织不会就此消失。这是最后的玉琮，我们必须保护好它。"
苏砚秋惊讶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
"职业习惯。"吴邪难得地笑了笑，随即严肃起来，"孩子们，战斗还没结束。但首先..."
他看向黎簇："是时候告诉你全部的真相了。关于你的身世，关于七指组织，还有...关于苏砚秋。"
黎簇和苏砚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无论真相多么残酷，他们都已准备好面对。
夕阳西下，三人的影子在草原上拉得很长。远处，幸存的牧民们点燃了悼念的篝火，歌声随风飘来，哀伤而坚定。而在更远的天空中，七颗星星正缓缓连成一线，又慢慢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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