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

雷峰塔在夕阳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孟晴跟在陈皮身后，沿着一条隐蔽的小径向塔基走去。自从那日坦白身份后，两人之间总似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陈皮变得若即若离，而孟晴则不知如何面对这份复杂的情感。

"就是这里。"陈皮停下脚步，指向塔基一块看似普通的石板。青铜残片上的地图显示，这里是通往第二层密室的入口。

孟晴蹲下身，仔细检查石板边缘："有机关，需要钥匙。"她从包里取出两块玉璧，"可能是这个？"

陈皮点头，接过玉璧，将它们嵌入石板上的凹槽。严丝合缝。随着一声轻响，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我先下。"陈皮点燃火折子，率先钻入洞口。

孟晴紧随其后。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匍匐前进，石壁上的苔藓冰凉滑腻。爬行了约十分钟，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圆形的石室出现在眼前，中央是一个石台，上面空空如也。

"镜子呢？"孟晴失望地环顾四周。

陈皮举着火折子检查墙壁："地图上显示就是这里。"他突然停下，指向石台底部，"看这个。"

孟晴凑近，发现石台上刻着一行小字：「阴阳合璧，月满则开」。

"月满则开...是要等到满月之夜？"她疑惑道。

陈皮正要回答，通道方向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石块坍塌的声音。

"不好！"陈皮冲向通道，却为时已晚——入口已经被彻底封死。

孟晴的心跳骤然加速："我们...被困住了？"

陈皮检查了一圈石室，脸色越来越凝重："没有其他出口。"

石室内的空气似乎突然变得稀薄。孟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举着火折子仔细检查每一寸墙壁。当她走到石台背面时，发现墙上刻着一幅壁画——一个女子手持铜镜，镜中映出另一个世界。

"陈皮，你看！"她指向壁画，"这可能是线索。"

陈皮走近细看，突然伸手按向壁画中铜镜的位置。墙壁发出咔哒一声，一个小暗格弹了出来，里面是一卷竹简。

竹简上的文字已经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时空之镜」「阴阳合璧」等字样。最令孟晴震惊的是最后一段：

「镜分阴阳，阴镜可往，阳镜可返。持璧者需择一时空而定，永不可改。」

"什么意思？"她声音发颤。

陈皮眉头紧锁："意思是...如果你选择回去，就永远不能再回来。反之亦然。"

这个认知如同一桶冰水浇在孟晴头上。她必须做出选择——回到2023年的生活，还是永远留在1920年？没有中间道路。

"先别想那么多。"陈皮收起竹简，"找到镜子再说。"

两人继续搜寻，但石室实在太小，很快就被检查完毕。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句"月满则开"，而今天恰好是农历十四，离满月还有一天。

"我们得在这里过夜了。"陈皮检查了随身带的干粮和水，"勉强够一天。"

孟晴靠着石壁坐下，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自从上次发烧后，她一直没完全恢复，此刻在阴冷的石室中，又开始头晕目眩。

"冷吗？"陈皮突然问。

孟晴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石室里的温度比外面低很多，她的薄衫根本抵挡不住。

"有点..."

话音未落，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衣已经披在她肩上。陈皮在她身旁坐下，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谢谢。"孟晴裹紧外衣，鼻端萦绕着他特有的气息——沉香味混合着些许火药和金属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沉默在石室中蔓延。孟晴偷偷瞥了眼陈皮，火光下的侧脸棱角分明，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这个曾经只存在于小说中的男人，如今真实地坐在她身边，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纪那么远。

"陈皮..."她鼓起勇气开口，"你在想什么？"

陈皮拨弄着火折子："想青禾。"

这个回答像刀子一样扎进孟晴心里。她勉强笑笑："你...还是很爱她？"

"十年了。"陈皮的声音低沉，"我答应过娶她。"

孟晴抱紧双膝，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早该知道的，在陈皮心中，她永远比不上那个早逝的白月光。

"你呢？"陈皮突然反问，"2023年...有人在等你回去吗？"

孟晴摇头："没有特别的人。父母已经退休，有个弟弟照顾他们。"她苦笑，"我的生活很普通，朝九晚五，偶尔和朋友聚会..."

"听起来很和平。"陈皮轻声说，"比这个乱世好多了。"

又是一阵沉默。孟晴的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靠在陈皮肩上睡着了。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调整了她的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

不知过了多久，孟晴被一阵窒息感惊醒。石室中的空气变得浑浊稀薄，火折子已经熄灭，四周一片漆黑。她慌乱地伸手，摸到陈皮的手臂。

"陈皮！空气...空气不够了！"

陈皮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冷静："我知道。石室是密封的，我们的氧气快耗尽了。"

孟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死亡的恐惧攫住她的心脏——她才二十多岁，不想就这样死在一个黑暗的石室里！

"冷静，深呼吸。"陈皮握住她的手，"越慌张，耗氧越快。"

孟晴努力照做，但收效甚微。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逐渐涣散。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拉入怀中。

"听着，孟晴。"陈皮的声音近在耳畔，"保持清醒，跟我说话。"

"我...我好怕..."孟晴哽咽道。

"不用怕。"陈皮的下巴抵在她发顶，"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孟晴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没有如果。"陈皮打断她，声音异常坚定，"我们一定能出去。"

孟晴却突然有种冲动——如果这真的是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陈皮，我有话要对你说。"她鼓起全部勇气，"我...我喜欢你。不是作为同伴或朋友的那种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

石室中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孟晴的心沉到谷底——她不该说出来的，现在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了。

就在她准备道歉时，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她的脸。下一秒，陈皮的唇覆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决绝和炽热，仿佛要将所有未说出口的情感都倾注其中。孟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回应。当两人终于分开时，氧气更加稀薄了。

"傻瓜。"陈皮的声音沙哑，"该告白的人是我。"

孟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月光从石室顶部倾泻而下——满月升起来了，而石台的机关正在缓缓打开！

"月满则开！"孟晴惊呼。

随着机关运转，新鲜空气涌入石室。两人贪婪地呼吸着，同时看向石台中央——一面铜镜正从台面下缓缓升起。

那正是孟晴在博物馆见过的那面铜镜！阴阳鱼纹路在月光下泛着神秘的青光，鱼眼处的宝石熠熠生辉。

"时空之镜..."孟晴颤抖着伸手，却被陈皮拦住。

"等等。"他神色复杂，"你想清楚了吗？一旦选择，就不能回头。"

孟晴看着铜镜，又看向陈皮。就在刚才，他们差点一起死在这里；就在刚才，他吻了她。而现在，她必须做出抉择——回到熟悉的现代生活，还是留在这个没有抽水马桶、没有互联网的乱世？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

陈皮却突然笑了，那笑容温柔得不像话："不用现在决定。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小心地取下铜镜，用准备好的红布包裹好，收入怀中。石台旁的地面同时打开了一条通道，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

"走。"陈皮拉起孟晴的手，两人沿着通道爬出，最终从雷峰塔附近的一口古井中钻了出来。

夜空繁星点点，圆月高悬。孟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陈皮站在她身旁，月光下的轮廓格外清晰。

"陈皮..."她轻声唤道。

陈皮转身看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嗯？"

"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陈皮沉默片刻，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意思是，我不想你走。"他声音低沉，"但我也不能自私地要求你留下。"

孟晴的心跳加速，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如果...如果我选择留下呢？"

陈皮的眼神变得深邃："你想清楚。你的家人，你的世界..."

"我可以给他们写信，假装我在国外生活。"孟晴越说越坚定，"至于现代便利...没有手机我也能活。"

"孟晴。"陈皮突然正色道，"看着我。"

孟晴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月光下，那双眼睛如同深邃的星空，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

"如果你留下，"他一字一句地说，"就必须永远留下。没有后悔药。"

孟晴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还有青禾..."

"我不在乎。"孟晴打断他，"每个人都有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陈皮长久地凝视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最终，他缓缓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盒。

"我陈皮阿四，一生不信天不信命。"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古朴的银戒指，"但遇见你，让我开始相信缘分。"

孟晴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孟晴，你愿意...留下来吗？不是作为同伴或搭档，而是..."他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我的妻子。"

月光下，银戒指泛着柔和的光泽。孟晴看着这个曾经只存在于书页中的男人，此刻正跪在她面前，向她许下一生的承诺。

所有的犹豫、恐惧、不舍，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她伸出手，声音坚定而清晰：

"我愿意。"

陈皮的手微微发抖，小心地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当他站起身将她拥入怀中时，孟晴感受到他的心跳快得惊人。

"我有个条件。"她在陈皮耳边轻声道。

"什么条件？"

"告诉我青禾的事。"孟晴认真地说，"我不想她成为我们之间的阴影。"

陈皮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回去说。"

两人手牵手走在月光下，影子交叠在一起。孟晴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心中既甜蜜又忐忑。她做出了选择——留在1920年，留在陈皮身边。这个决定将改变她的一生，但此刻，她无比确定这是她想要的。

回到宅邸，陈皮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和饭菜，然后带孟晴来到书房。他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是一幅画像和几封泛黄的信。

"这是青禾。"他将画像递给孟晴。

画中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笑容温婉。孟晴有些惊讶——她想象中的青禾应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但实际上只是个普通的邻家女孩。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陈皮的声音带着遥远的怀念，"她是我师父家的丫鬟，心地善良，总是偷偷给我留吃的。"

孟晴安静地听着，不想打断他的回忆。

"十五岁那年，我接了个私活，得罪了当地一个恶霸。"陈皮的眼神变得阴郁，"他趁我不在，带人闯进师父家...青禾为了保护我师妹..."

他没有说完，但孟晴懂了。她轻轻握住陈皮的手："所以你想用时空之镜回去救她。"

陈皮点头："十年了，我一直在找方法。"他看向孟晴，"直到遇见你。"

"现在呢？"孟晴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想回去救她吗？"

出乎意料的是，陈皮摇了摇头："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有些伤痛必须放下，才能拥抱新的可能。"他轻抚孟晴的脸，"青禾会希望我幸福的。"

孟晴眼眶发热，扑进他怀里。陈皮紧紧抱住她，两人就这样相拥良久。

"所以..."孟晴抬头，眼中带着期待，"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陈皮挑眉："我都下跪求婚了，你还问？"

"我是说..."孟晴脸红了，"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陈皮低笑一声，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先洞房，再补仪式。"

孟晴惊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陈皮阿四！你...你..."

"我怎么？"陈皮大步走向卧室，眼中闪着危险又迷人的光芒，"后悔了？"

孟晴将脸埋在他肩头，小声却坚定地回答："永不后悔。"

这一夜，月光格外明亮，透过窗棂洒落在交缠的身影上。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而在书房的桌上，那面时空之镜静静地躺在红布中，鱼眼处的宝石偶尔闪过一丝微光，仿佛在默默见证这段跨越百年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