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哭腔，却异常清晰坚定，像一颗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骤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告诉我，怎么做。”
指尖下，江陵冰冷紧绷的拳头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他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是恐惧，不是排斥，不是尖叫着逃离他这个“怪物”和“灾祸”，而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靠近，甚至主动要求参与进来。
他猛地抽回手，像是被她的触碰和话语烫伤，呼吸骤然变得急促粗重，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抗拒：“你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不是游戏！你会死的！像……”
他的话戛然而止，仿佛那个结局太过惨烈，连说出口都是一种禁忌和折磨。
“像那个‘更糟的以后’里可能发生的那样，对吗？”
林小满接过了他未尽的话语，声音依旧带着颤，却没有任何退缩，“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如果任由你一个人去扛，那个‘更糟的以后’难道就不会来了吗？今天他们能找到我，明天就可能找到安学姐，或者别的什么人！躲起来真的有用吗？”
她的质问像一把把小小的锤子，敲打在他坚硬的外壳上。
她向前逼近一步，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但她能感受到他骤然绷紧的呼吸和散发出的抗拒。
“江陵，”她念他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学长”，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你从那个‘以后’回来，不就是为了改变吗？如果所有的‘变数’都注定被清除，那你回来的意义又是什么？只是为了眼睁睁看着一切重演吗？”
这些话，仿佛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江陵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的角落。
那些孤独支撑的日夜，那些无人可诉的沉重，那些深埋在冰冷表象下的绝望和不甘……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异常坚韧的女孩，毫不留情地揭开。
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仰起头，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近乎哽咽的喘息。
坚固的心防，在这一刻，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缝隙。
“……你不怕吗？”
良久，他极其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动摇和……一丝极其渺茫的希冀。
“我怕。”
林小满回答得毫不犹豫，声音诚实而脆弱，“我怕死，怕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怕那个听起来就可怕的电话……但我更怕……”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将最后那句话，连同自己剧烈的心跳，一起捧到他面前——
“我更怕你一个人……在那条看不到光的路上走下去。”
黑暗中，她仿佛能听到他心跳漏拍的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的寂静，不再充斥着冰冷的拒绝和绝望，而是弥漫着一种汹涌的、未被言明的情绪震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林小满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冲动再次搞砸了一切时，江陵忽然极其缓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疲惫，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断。
“……手机。”
他哑声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不再是最初那种全然的冰冷和抗拒，“你的手机。拿出来。”
林小满一愣，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还是依言用微微发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光芒瞬间驱散了一小片黑暗，映亮了他苍白疲惫却异常认真的脸，和她自己泪痕交错却写满坚定的面容。
两人的目光在微弱的光线下短暂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未曾褪去的惊悸，和某种新生的、脆弱却坚韧的东西。
江陵接过手机，他的指尖依旧冰凉，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排斥的颤抖。
他熟练地操作着，避开可能被追踪的常规程序，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好似乱码的字符，接入了一个信号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匿名加密网络。
屏幕闪烁了几下，最终稳定下来，呈现出一个极其简陋、没有任何标识的界面。
“我能追踪到‘电话’的部分信号源，但无法精确定位，它……在时空缝隙里跳跃。”
江陵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属于未来者的冷静和专业的疏离感，但这一次，他是在对她解释，而不是将她拒之门外，“每次出现的时间很短，像幽灵信号。我需要有人……在我无法分神的时候，捕捉它出现的频段和规律，记录任何异常波动。”
他将手机递还给她，界面上是一个不断滚动着复杂波形和数据的监控窗口，下方有一个显眼的红色录制按钮。
“这很枯燥，也很危险。一旦开始监控，可能会被反向探测。”
他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锐利而凝重，最后一次确认，“你现在还可以后悔。离开这里，忘掉一切，或许还能……”
“怎么记录？”
林小满打断了他，直接问道，手指已经悬在了那个红色按钮上方。她的眼神清亮，没有任何犹豫。
江陵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映着手机微光、却比星光还要坚定的眼睛，所有劝阻的话语最终都湮灭在了喉咙深处。
他眼底那层厚厚的坚冰，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彻底融化了一角，露出底下深藏的、疲惫却真实的微光。
他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吁了口气，然后凑近了一些，指着屏幕上几个不断变化的参数，用最简洁快速的语言告诉她需要关注的重点和记录的频率。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清冽的味道和一丝血的铁锈味。
林小满的心跳得飞快，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紧张和某种踏入他禁区的悸动。
她学得很快，迅速理解了他的要求。
“我明白了。”
她点头，手指稳稳地悬在按钮上方，像一名即将进入战场的士兵。
江陵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化为一句极低的嘱咐：“……保护好自己。有任何不对，立刻中断，撤离。”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打开那扇生锈的铁门，身影迅速消失在外面的夜色里。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那些追杀者，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都需要他去引开和应对。
铁门轻轻合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狭小的观测站里，再次只剩下林小满一个人。
以及手机屏幕上，那些不断跳跃的、冰冷的、代表着未知危险和希望的数据流。
黑暗和寂静重新包裹了她，但这一次，她不再感到冰冷和绝望。
她低头看着屏幕，看着那条代表着“幽灵信号”的、微弱却执拗闪烁的波形线，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录制按钮。
微光，在绝对的黑暗里，艰难而倔强地，亮了起来。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危机四伏。
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只能被动等待命运降临的局外人了。
她握紧了手机，仿佛握住了通往他那个沉重世界的、第一把钥匙。
也握住了，黑暗中彼此交付的、第一缕微弱的信任之光。
——卡卡卡卡卡卡——
作者这两天上班太累了，忘记了
作者如果有那一天没更会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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