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博弈

晨光在呼吸机管路中折射出七彩光晕，玉茗章半卧在摇起的病床上，灰发被编成松散的法式辫垂在左肩。他正用留置针斑驳的手翻阅我的课程表，氧气管随着每声轻咳泛起涟漪："周三的《艺术哲学》...咳咳...该讲到叔本华的悲剧理论了..."

我舀着山药粥的手一抖，瓷勺撞在保温桶边沿发出脆响："小叔叔连我们教授的研究方向都摸清了？"

"上周和你们系主任视频会议时..."他摘下雾化面罩，苍白的唇勾起狡黠弧度，"顺便探讨了课程改革。"床头平板上赫然是校长发来的感谢信，落款日期竟是他抢救当夜。

监护仪突然发出短促警报，玉茗章趁机按住我整理输液管的手。他指尖沿着我掌纹游走，像在解读商业密函："茗茗的逃课记录...咳...快赶上我年轻时并购案的次数了..."

"要不是某人总在周三凌晨三点病危——"

"所以今天开始执行新协议。"他变魔术般抽出手账本，泛黄纸页间夹着褪色的住院手环，"你每出席两节课，可以兑换一个护理特权。"修长手指点着条款细则：陪夜券、喂食权、专属读书会...

我气笑着扯他发尾："奸商本色！"

"这叫双赢。"他顺势将额头抵在我颈窝，呼吸机软管扫过锁骨激起颤栗，"毕竟小叔叔的监护仪...咳咳...也需要新鲜论文当背景音..."

午后复健时他耍起心机。明明能独立完成五分钟站立训练，偏要在第三分钟踉跄着倒进我怀里。病号服领口随动作敞开，露出锁骨处未愈的针孔："大学城新开的甜品店...咳...比急救室的葡萄糖好喝..."

我托着他清瘦的腰肢哭笑不得："用苦肉计哄我去上课？"

"是等价交换。"他摸出颗柠檬糖含在唇间，舌尖将糖块顶出暧昧的轮廓，"比如现在...咳咳...你可以用出门买教材换我乖乖做雾化..."

暮色染红监护仪时，他开始了最高明的谈判。指尖点着手机里我醉倒在吧台的照片，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天我在移植仓签病危通知...笔迹比你的酒瓶还歪..."

我攥紧他冰凉的腕骨，喉间涌上铁锈味的愧疚。

"不是要你愧疚。"他突然引着我的手按在胸骨下增生的疤痕，"是想说...每次你伤害自己..."破碎的尾音被呛咳淹没，却在喘息间隙挤出玩笑，"这里的旧伤...就会长出新的柠檬树..."

夜雨敲窗时，他祭出致命温柔杀招。枕在我膝头任我梳理灰发，状似无意地哼起我儿时最怕的安眠曲。当我问起曲名，他笑着摸出张泛黄的琴谱——竟是改编自我大一的旷课记录。

"明天有早课吧？"他忽然将我的书包推向门口，指尖恋恋不舍地勾着帆布带子，"让小陈送你...咳咳...我保证..."琉璃色眸子在氧气面罩后眨动，"不看监控..."

走到电梯口才想起围巾，折返时撞见他蜷在床沿剧烈喘息。夜班护士正调整呼吸机参数，他青紫的唇间漏出呓语："茗茗的论文...要查柯林伍德..."掌心还攥着我掉落的发圈。

"这就是你说的'保证'？"我夺过他藏在枕下的助听器。

他别过烧红的脸，灰发辫梢扫过心电监护贴片："战略投资人的...咳咳...基础风控..."

晨光中我们达成协议。他教我解读心电图纸上的爱情密码，我允许他在课堂直播界面发弹幕提问。当教授讲到"悲剧净化"时，特殊关注突然闪烁——是他在透析室拍下的极光照片，配文"比冰岛那夜还亮"。

如今他床头多了个玻璃罐，每当我带回课堂笔记，就投进颗柠檬糖。糖纸上的情话是他用营养液写的，在阳光下会显现墨迹："今天呼吸训练达标三次，想换你半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