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便利店顶棚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程叙缩着肩膀冲进檐下时，腕表显示凌晨十二点零七分。他习惯性伸手去推门，玻璃却纹丝不动，感应灯在雨幕里明明灭灭，发出垂死般的嗡鸣。
自动贩卖机的蓝光突然暴涨，刺得他眯起眼睛。屏幕上跳出一串扭曲的乱码，像素点像受惊的鱼群疯狂游动。货架后传来金属碰撞声，他踮脚张望，看见半截银发从监控器后探出来，主人正用瑞士军刀撬螺丝，黑色卫衣下摆随着动作扬起，露出半截缀着银色环扣的腰链。
“喂！”程叙拍了拍玻璃。
银发少年头也不回，声线像冰镇汽水浇在铁板上：“等三十秒。”
雨声骤然放大。程叙抹了把脸上的水，注意到少年脚下散落着几截电线，便利店的灯箱在暴雨中明灭不定。他鬼使神差摸出书包里的笔记本电脑——那是台2015年的ThinkPad，边角磕出了毛边，键盘缝隙里还沾着薯片碎屑。
“借你。”他敲了敲玻璃。
少年终于转身，琥珀色瞳孔映着屏幕幽光。程叙看清他左耳戴着枚银色耳钉，形状像段扭曲的代码。对方接过电脑时，指节擦过程叙手腕，带着键盘特有的金属凉意。“实验中学的？”他扫过程叙校服上的校徽，修长手指在键盘上跳起芭蕾，“这古董装着Windows 7？”
“能联网就行。”程叙缩了缩脖子。他是育英中学计算机竞赛组的边缘人，这台电脑陪他熬过无数个调试失败的深夜。屏幕突然炸开数据流，少年单手撑在玻璃上，卫衣袖口滑落，露出小臂内侧的机械齿轮纹身。
“黑客入侵。”他头也不抬，“有人在篡改便利店的支付系统。”
程叙凑近玻璃，鼻尖几乎贴上冰凉的表面。代码瀑布冲刷着屏幕，他认出其中几行是SQL注入语句，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上周竞赛组的训练题里，学长刚讲过类似的攻击模式。
“你……”他喉结滚动，“需要帮忙吗？”
少年终于转头，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雨珠。程叙这才发现他右眼角有道淡疤，像道未闭合的分号。“陆凛。”他扯下腰链缠在程叙腕间，金属环碰撞声清脆，“先把这串字符输进CMD。”
便利店的冷气裹着柠檬草香漫出来，程叙盯着陆凛递来的纸条。那上面的代码写法怪异，却暗含某种精妙的逻辑。当他敲下回车键的瞬间，整栋楼突然陷入黑暗。
陆凛的呼吸近在咫尺：“断电保护启动了。”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程叙这才注意到货架后藏着排服务器，蓝光在暴雨的背景下泛着诡异的涟漪。“跟我来。”陆凛抓住他手腕，腰链在两人之间晃出银色弧线。
地下室的铁门推开时，程叙被扑面而来的冷空气呛得咳嗽。数十台服务器堆叠成钢铁森林，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像银河倒悬。陆凛将笔记本接入主系统，指尖在触控板上划出复杂手势，墙面投影瞬间切换成城市地图，无数红点在雨夜中闪烁。
“看到这些坐标了吗？”他指着屏幕东南角，“全市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都在被攻击。”陆凛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荧光蓝的数据流，像某种液态代码。程叙想起竞赛组学长说过的都市传说——暗网里存在能将数据具象化的黑客。
“你是……”
“嘘。”陆凛按住他肩膀，掌心温度烫得惊人。程叙这才发现对方后颈贴着块银色贴片，正渗出细密的汗珠。“找到这个IP。”他调出段乱码，“用你的古董防火墙试试。”
雨声在头顶轰鸣，程叙盯着屏幕。那些看似杂乱的字符突然在视网膜上重组，他想起三天前熬夜调试的竞赛程序，某个未完成的模块恰好能匹配这段代码的逻辑。
“我试试。”他咽了咽口水，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陆凛的轻笑混着雨声传来：“有趣。”他扯下颈间的银色挂坠，塞进程叙掌心——那是枚U盘，表面刻着半枚齿轮。“输完这段，插进去。”
便利店的地基突然震颤，程叙听见货架倒塌的声响。陆凛将他护在怀里，金属腰链硌得他生疼。“别松手。”陆凛的呼吸扫过他耳尖，“你比自己以为的更厉害。”
当程叙将U盘插进主机，整个世界突然扭曲成二进制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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