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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庇克莱歌剧院的沉重木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法庭的喧嚣,却无法驱散萦绕在众人心头的沉重。荧、派蒙、娜维娅和洛朗刚走下台阶,身后便传来激烈的挣扎声和警备队员的厉喝。
“放开我!放开!让我和旅行者说句话!就一句!”
“玛塞勒!老实点!你想罪加一等吗?!”
“不!等等!求求你们!我不是要逃跑!求你们给我一点时间!旅行者!旅行者——!”
众人回头,只见被两名强壮的警备队员死死架住、镣铐加身的玛塞勒——瓦谢,正如同困兽般奋力挣扎,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荧,那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被触及最深秘密的惊骇与绝望。
“旅行者!告诉我!”瓦谢的声音嘶哑破裂,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你们是怎么知道‘瓦谢’这个名字的?!我明明…明明已经把所有记录都销毁了!抹除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这个名字应该随着二十年前那个无能的冒险家一起埋葬在海底了!除非…除非…”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惧和一丝扭曲的希冀,“你们见过她?!你们见过薇涅尔?!是不是?!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荧停下脚步,转过身,平静地迎上瓦谢疯狂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冷静:“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瓦谢。我见到她了,薇涅尔。就在露景泉。”
“露…露景泉?”瓦谢如遭雷击,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滞,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喃喃自语,“露景泉…她…她一直都在那里?离我…这么近?而我…而我却…” 巨大的荒谬感和迟来的悔恨瞬间淹没了他,泪水混合着扭曲的表情滚落。他猛地爆发出更大的力量,再次挣扎起来,对着荧,对着警备队员,甚至对着天空嘶声哀求:
“求求你们!带我去见她!让我见她最后一面!就一面!这是我一生…最后的请求!之后…之后你们把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我都认了!求求你们!让我见见薇涅尔!”
“痴心妄想!”娜维娅厉声喝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憎恶,“你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还想提要求?”
派蒙也气鼓鼓地飞上前:“就是!你这个大坏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孩,现在还想见薇涅尔?薇涅尔姐姐肯定也不想见你!”
就在警备队员准备强行将崩溃的瓦谢拖走时,一个仍旧优雅而略带玩味的声音响起:
“诸位,稍安勿躁。”洛朗·德·圣西尔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他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浅金色的眼眸扫过濒临崩溃的瓦谢,嘴角带着一丝悲悯又冰冷的弧度,“给予他最后的希望,再让他亲身体会那希望是如何在眼前彻底化为绝望的泡影…这本身,不也是一种更深沉、更符合戏剧张力的惩罚吗?毕竟,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偏执的疯子,被自己毕生追寻的幻影亲手否定和诅咒…更能摧毁他的了。”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析着瓦谢的结局。
这时,那维莱特沉稳的身影也从歌剧院大门走出。银发的最高审判官目光如炬,穿透混乱,落在瓦谢身上。他没有理会洛朗的话语,而是直接向瓦谢提出了一个直指灵魂的问题:
“玛塞勒,或者说,瓦谢。在你看来,人的生命…能够高于你心中所谓的‘正义’吗?”
瓦谢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扭曲的、混杂着绝望与执念的狂热:“正义?生命?哈哈哈…”他发出凄厉的笑声,“没有薇涅尔的世界,我的生命毫无意义!为她所做的一切,就是我的正义!为她,我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我自己!这难道不是高于生命本身吗?!” 他的回答,正是那维莱特曾经最难以理解、最不愿相信的人类悖论。
那维莱特深邃的龙瞳凝视着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沉声道:“押他去露景泉。旅行者,请带路。警备队,全程严密看管。”
﹉
清澈的露景泉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纯净的水元素气息,无数细微的水精灵在低语、歌唱。瓦谢被带到泉边,镣铐未解。他痴痴地望着水面,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薇涅尔——!是我!瓦谢!我来了!薇涅尔——!”他声嘶力竭地呼喊,仿佛要将二十年的思念与痛苦都倾泻出来。
泉水仿佛被他的呼唤搅动,无数晶莹的水滴升腾汇聚,在泉面上空形成一片朦胧的、由纯粹水元素构成的氤氲光雾。一个空灵、冰冷,带着无数回响的女声从中传来,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仿佛薇涅尔,又仿佛是无数个声音的合唱:
“瓦谢…瓦谢…瓦谢…”声音反复吟诵着他的名字,如同潮汐拍岸,冰冷而漠然。
瓦谢狂喜,涕泪横流:“薇涅尔!是你吗?!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我找到你了!”
“薇涅尔…?”那声音似乎困惑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化为冰冷的否定,“不。”
“瓦谢,你怎么来了?我说过不需要你来的…你…”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怜悯的观察,“看上去好像老了很多呢…”
瓦谢如遭重锤,急切地喊道:“已经过去多久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了!从你离开的那天开始,我煎熬了二十年!每一天都在想你想得发疯!这二十年里,我就只是为了将你复原而活着!其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薇涅尔!你是我的一切!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活着才好!我做梦都想再见到你啊!”
光雾中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再响起时,却带着一种让瓦谢心胆俱裂的怨恨和控诉:
“而我…觉得,薇涅尔如果没有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