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之冠133

梅洛彼得堡的最底层，时间仿佛被厚重的海水和冰冷的钢铁所凝固。铅灰色的石壁在昏黄摇曳的瓦斯灯光下，折射出金属般冷硬的光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海水的咸腥与管道深处渗出的铁锈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荧和派蒙站在那狭小的登记台前，一位面色如同石壁般冷峻、穿着笔挺制服的书记官，正在逐字核对她们的信息。笔尖划过厚重羊皮纸的沙沙声，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节奏。

“姓名：荧。身份：旅行者。派蒙：应急食品…咳，更正，旅行伙伴。”书记官平板无波的声线念出最后一项时，派蒙的小脸瞬间鼓成了包子，不满地哼哼着，大眼睛委屈地瞟向荧。

“离开原因：协助调查‘原始胎海水’异动事件，初步结论已呈报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大人。经那维莱特大人亲自裁定，予以‘赦免’。”书记官终于抬起头，那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荧沉静的脸庞和派蒙紧张的小身板上扫过，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请在此处签字确认。离开梅洛彼得堡管辖范围后，请务必严格遵守枫丹廷律法。后续若有调查需求，需无条件配合。”他将登记簿推向前，手指点在签名处，不容置疑。

荧沉默地接过那支沉重的蘸水钢笔。墨水滴落，在羊皮纸上晕开一小团深蓝，如同此刻充斥着谜团的枫丹。

她利落地签下名字，笔锋带着一丝决绝。派蒙也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在那小小的签名栏旁，画下一个歪歪扭扭、但特征鲜明的派蒙头像，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存在。

就在荧将笔递还给书记官，那枚象征着“准许通行”的沉重铜制印章即将落下、发出决定性声响的刹那——

轰隆——！！！嘎吱嘎吱——！！！

仿佛地心深处传来的咆哮！一股沉闷却极具破坏力的震动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地底的宁静。

整个登记处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攫住，疯狂地上下左右摇晃，头顶粗壮的金属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与摩擦声，连接处火星四溅。

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如同灰色的雪崩，轰然从天花板的缝隙倾泻而下，桌上的墨水瓶像受惊的活物般猛地弹跳起来，随即狠狠砸落在地，浓稠如血的蓝黑色墨汁泼溅开来，瞬间将登记簿上荧和派蒙的名字以及那小小的头像吞噬、晕染开一片狰狞污迹。

“哇啊啊啊——！！！”派蒙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她像受惊的八爪鱼般死死箍住荧的胳膊，小小的身体抖如筛糠，脸色惨白如纸，“又、又怎么了？！是那鬼东西又冲上来了吗？！海底要塌了！我们都要被埋在这里了！”

荧在剧烈的颠簸中如同磐石般稳住身形，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飞速扫视着摇晃的墙壁、扭曲的管道和惊慌失措的守卫。书记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惊得脸色发白，但他强自镇定，用尽力气按住桌上疯狂滑动的文件，厉声喝问：“怎么回事？！震源在哪里？！立刻报告！”

守卫们早已拔出了武器，背靠墙壁，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幽深的通道和震颤的天花板间逡巡。“报告长官！”一个守卫嘶声大喊，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震感…震感是从头顶传来的！不是我们下面！不是水牢里的动静！是上面！水上！”

水上！

荧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骤然沉入无底深渊。梅洛彼得堡之下是原始胎海的封印，震动若非来自深渊，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枫丹廷所在的“水上”世界，也遭遇了不测。

“我们去找莱欧斯利！”荧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她一把拉起几乎瘫软的派蒙，无视了还在试图抢救污损文件的书记官和那枚悬在半空的印章，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典狱长办公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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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欧斯利！”荧猛地推开莱欧斯利办公室的门，里面同样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莱欧斯利正站在窗边，眉头紧锁如刀刻，手中那份紧急报告几乎被他捏碎。

“旅行者？派蒙？”莱欧斯利转过身，脸色异常凝重，他显然也感知到了那不同寻常的震动。“刚才的动静？”

“是上面！”荧急促地说，“守卫报告震感来自水上！下面封印情况如何？”

莱欧斯利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忧虑：“下面暂时稳定。那维莱特亲自加固的封印，其强度足以抵御常规冲击。这动静…源头必定在水上，而且…规模不小。”他望向通往水面的升降机方向，语气带着强烈的不祥预感，“立刻上去！找那维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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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芒宫最高审判官办公室的肃穆，此刻被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所取代。那维莱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窗外本该是枫丹廷繁华的街景，此刻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他手中紧握着一份墨迹未干的紧急报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那维莱特低沉的声音响起，比往日更加凝重，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罕见的忧色，甚至…一丝沉痛。“…源头确认了。”他将报告递给快步上前的荧，声音沉重得如同铅块坠地，“是白淞镇…发生了极其严重的原始胎海水上泛灾难。”

“原始胎海水？！”派蒙的惊呼带着哭腔，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蜷缩。

“是的。”那维莱特的声音里透着冰冷的事实，“灾情…极其惨烈。水位在极短时间内异常暴涨，远超历史记录。更致命的是…水中检测到高浓度的原始胎海水成分…伴随发生了…大规模的溶解现象。”他顿了顿，仿佛说出这个词都需要极大的力气，“初步伤亡报告…触目惊心。”他看向荧和派蒙，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请求，也带着一丝对她们即将面对景象的歉意，“情况十万火急，救援力量严重不足。刺玫会的娜维娅小姐就在现场指挥，她是那里的支柱，但我担心…她此刻承受的压力和悲痛，已经濒临极限……”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如同巨石压在心头。

“娜维娅！”荧的心猛地揪紧，没有丝毫犹豫，“我们立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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