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叶寸心力量在女生中算大，在绝对的体重和身高面前她不占优势，她有的是实堆积起来的经验，柔韧性和灵活度是她的优势。向羽拳头朝她挥去，叶寸心翻滚躲开，一连几个旋踢把人逼退几米。

俩人不约而同停在原地，叶寸心保持着格斗的姿势，麻木的胳膊隐隐泛痛，脸上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向羽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意思很明显，停战。眼里多了丝笑意，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突然道，“身手不错！”他尊重每一位有能力的人，无论男女。

叶寸心白他一眼，固执道，“还没分出胜负。”

“你觉得你能赢？”向羽反问，不是他看不起人，再打下去没意义，结局注定了的。点到为止，对双方都好。

“不能！”叶寸心理直气壮，她不愿服输，客观事实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打不过向羽，就像她打不过沈兰妮一样好接受。

“那还比什么？”向羽不解。

“输就输，赢就是赢，我不认输！”叶寸心固执己见，倔强得让人头疼。

向羽愣住，一时间说不出话。心跳得有点快，可能被吓到了，他告诉自己。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再打下去叶寸心必输，可兽营能在向羽手底下打得有来有回的还真不多。

武钢铁青着脸，“你让向羽和她打，出问题怎么办？”

“向羽有分寸！”龙百川有惜才之心，也决计不允许别人轻视陆战队。

“你就没发现……”龙百川似笑非笑。

“发现什么，别卖关子！”武钢是个直脾气，最烦拐弯抹角。

“你看过她资料吗，她就是旅长一直想挖的那个兵！”龙百川神神秘秘道。

武钢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是她！”一直想在陆战队开设一门信息化课程，教员没磕下来。

“来都来了，还想回去！”龙百川盯着叶寸心，笑容莫名。

武钢嗤笑，“她是来探亲的，你还能把人扣下啊！”

“先斩后奏懂不懂！”龙百川拍拍武钢肩膀。

“论损还得是你，你这是要旅长背锅啊！”武钢笑的龇牙咧嘴，很明显，这两人穿一条裤子的。

叶寸心没能如愿以偿，整个人气鼓鼓的，身体绷得笔直。柳小山和邓久光错过一场好戏，懊恼得直捶凳子。

乌云心细如发，悄悄凑到叶寸心身边，关切的看着她发抖的手臂，小声道，“手怎么了？”

柳小山耳尖，几步走到叶寸心跟前，皱着眉头，“手给我！”

叶寸心用另一只手抬起作痛的手臂，柳小山握着她手臂，“咔嚓”拧一下，失去知觉的手臂有股热流淌过，小臂肌肉发酸。

叶寸心握了握拳，惊奇道，“好了，不用上夹板的吗！”

“你属王八的啊，手臂脱臼了一声不吭。”柳小山又气又笑，一个女孩子家家，这么倔做什么。年轻人脸皮薄要面子无伤大雅，钻牛角尖弄得自己遍体鳞伤那不值当。小事窥全貌，不难看出这孩子的性格。

叶寸心不在乎的摆摆手，“小伤，又不致命！”

所有人诧异的盯着叶寸心，所有的敌视在这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武钢龙百川对视一眼，笑容掩不住，“有点意思啊。”

“你真是我们同届的？”鲁炎疑惑，入伍一年，没训练过的操作员，这身手说不过去，怀疑她在外面多少有点副业。

“私下练过！”叶寸心谦虚道。

向羽毫不留情拆叶寸心，“你的步态和格斗姿势都表明，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肌肉记忆和习惯是不会骗人的，一年，根本不可能。”

叶寸心不说话，眼神斜着瞥他，就你有嘴，就你会说话。

武钢尽职尽责扮演黑脸角色，铁青着脸训人，“丢不丢人，丢不丢人啊你们，被人按在地上打，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兵，我丢不起这脸。”

崔白不服气，大声道，“报告，我刚刚没准备好，可以再打一场。”

武钢呵斥道，“还嫌不够丢人是吗，打输了脸往哪放，打赢了你觉得光彩吗，要不要再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我们兽营的兵赢了一个技术干部。”

看见向羽行，就觉得自己也行，哪来的错觉。几人被训得抬不起头，叶寸心老神在在的看戏。

海训场的仓库里，摆放着海军陆战队的发展历史，一枪一旗都证明着它的足迹。四把锈迹斑斑的匕首扎在桌子上，柳小山说那是火蓝匕首的原型，蓝色的火焰最高，海军陆战队就是要做最热烈的火焰刀锋。蒋小鱼心里一震，似乎有颗种子落到他心里，只等灌溉便能长成参天大树。

龙百川存了拿叶寸心刺激陆战队的念头，自然不能轻易放过机会，打靶时拉着人过去看热闹。

叶寸心敢怒不敢言，明确表示自己在休假。激将法屡试不爽，“知道了，你怕输！”

叶寸心不服气的接过枪，“MSR，美国货。”

“哟，行家啊！”柳小山抬头，赞许道。

“枪重7.7千克，长度为120厘米，枪管长度为61厘米，口径为7.62毫米，初速为938米/秒，有效射程为1500米。”叶寸心如数家珍。

“会玩吗！”柳小山来了兴致。

在自己专属领域，叶寸心云淡风轻，“还行吧。”

调整调瞄准镜的参数，判断风向，屏气凝神，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仿佛和枪融为一体。眼前不再是海训场，是她阔别已久的战场，前方敌人嘶吼着，心底唯一的念头闪过——干掉他。

“嘭”的一声，子弹出膛，势不可挡的冲向靶子。

邓久光放下望远镜，难以置信，“第一次打？”

叶寸心抬起头，平静的表述一件寻常的事，“以前练过。”

思绪被拉回从前，阎王的一声声教诲，在暴雨中持枪站立，在蛇虫鼠蚁的原始森林一趴就是一天，那是她鲜血与汗水交织出的功勋。

龙百川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放下，再看一眼，“1235米！”

武钢不信，一把夺过望远镜，“开什么玩笑，Mrs有效射程1500，最佳射程1000，超过1200弹道早飘了。”

确认无误，武钢挠挠脑袋，自言自语，“还真是块宝，旅长你得加把劲啊。”

龙百川没说话，只是眯了眯眼睛。

几十号人被打击得说不出话，目瞪口呆的注视着那道绿色身影。

后知后觉，叶寸心迷茫的望着自己手，白皙修长，没有半点伤痕，经年岁月刻磨的痕迹无影无踪。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的呢，变得沉默寡言，沉寂。褪去高材生和富二代的光环，在火凤凰惋惜和心疼的眼神里，变成人人称赞的好兵，不再高傲的昂起头，不再争强斗狠，不再明媚。

现在，她好像又回到从前，自信张扬，明媚开朗。叶寸心如梦初醒，是身边叽叽喳喳日复一日和她斗嘴的蒋小鱼，是包容她肆意妄为的祁连长，更是那些触目伤情的人或事的远离，她不用背负的罪恶人生，不用承载的那些期许。

蒋小鱼只希望她随心所欲，祁连长尊重她的一切意愿。叶寸心觉得自己不知好歹，别人对她的怜悯和心疼，压得她寸步难行，她厌烦却无力阻止。她希望落到她身上的，是崇拜，是仰望，而不是施舍和同情。

吐出一口浊气，叶寸心露出笑容，飞快跑过去抢蒋小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