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轻巧地挑开素帕的最后一根纤维时,铜镜反射的第三道月光正好掠过沈明棠的眉骨。茶渍在宣纸上洇开,形成了一幅残缺不全的漕运路线图,那模样恰似被虫子啃咬过的桑叶脉络。她猛然将《茶经》重重压在膝盖上的伤口,新生的痂皮应声裂开细小的缝隙,疼痛让眼前模糊的墨迹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阿姊睡了吗?”雕花门扉被人拍得簌簌落灰,沈明芷身上的鎏金护甲与门框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巡夜的梆子声恰好掩盖了绣绷压住密文时发出的细微声响,而胭脂盒坠地迸裂,朱砂四溅,那些鲜红的粉末沾上了裙角,就像祠堂里那滩被火舌吞噬后残留的《女戒》残灰一样醒目。
沈明棠用脚尖悄悄把染血的素帕踢进了床底,“这么晚……”
“母亲让我来告诉你,”沈明芷杏眼一扫,瞥见满地狼藉的胭脂,指尖捏着一张洒金帖,语气淡然却又带着几分试探,“太后寿宴上要各府小姐献绣品,我选了百蝶穿花。”她故意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周嬷嬷说,太后最厌牡丹纹样。”
沈明棠将残荷香囊的丝线含在齿间用力一扯,丝线断成三截。她低头整理绣线,袖口里藏着的桂花糖碎渣簌簌掉落,在绷面上留下点点痕迹。嫡妹身上飘来的安息香混杂着龙脑的味道——这是三日前漕运总督夫人来访时特意带来的海舶珍品,熟悉得令人心头微颤。
子时的更漏声渐渐响起,淹没了银针挑开香囊内衬时的轻微声响。半枚火印卡在夹层棉絮之中,暗红的印泥隐约还能辨认出“漕宪”二字。就在这一瞬间,沈明棠突然咬破自己的食指,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茶渍密码缺失的关键节点,蜿蜒出一道连接祠堂与闺房的朱色轨迹。
窗外传来钱嬷嬷皂靴踩过石阶的沙沙声。沈明棠吹灭桐油灯的前一刻,铜镜映出了她迅速的动作——她将染血的《茶经》塞进了嫡妹明日要取的绣样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