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走出医院时，天已大亮。我买了早餐回家，洗了个澡，然后开始整理我的配音作品集。翻找过程中，我发现一张早期录制的儿童故事CD，那是我刚入行时的作品，市面上早已绝版。我记得程煜提过他有个小侄女，也许他会喜欢。

下午我带着笔记本电脑和几盘CD回到医院。程煜的病房里堆满了花篮和水果，显然很多同事已经来过了。他正在通电话，看到我进来，简短地结束了通话。

“感觉好些了吗？”我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嗯。”他看起来确实比凌晨精神多了，“你真的来了。”

“答应过的嘛。”我打开电脑，“想听什么？医疗剧？纪录片？还是...儿童故事？”

他嘴角微微上扬：“都想听。”

于是我开始了我的“私人演出”。从严肃的医疗剧旁白，到活泼的动画片配音，再到温柔的有声读物。程煜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听，表情随着我的声音变化而微妙地改变。

隔壁床的老爷爷也听得入迷：“小姑娘，你是专业配音的吧？声音真好听。”

“谢谢爷爷。”我笑着回应。

“你女朋友很有才华。”老爷爷对程煜说。

程煜没有纠正“女朋友”这个称呼，只是点点头：“是的，她非常优秀。”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虽然知道这只是社交场合的客套，但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开心。

护士来送药时，我暂时停下表演。程煜需要休息，我准备离开，他却说：“电脑能借我用一下吗？我想查些资料。”

“医生允许你用电脑？”

“只是查资料，不费神。”他保证道。

我把电脑递给他，告诉他密码：“我去买杯咖啡，回来拿电脑。”

医院的咖啡厅人满为患。排队时，我收到林妍的短信：“听说你在程医生病房开个人演唱会？全院都在传你们的关系了。”

我回复了一个无语的表情。买好咖啡回去时，程煜已经合上电脑，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不舒服？”我紧张地问。

“没有。”他把电脑还给我，“谢谢你借我。”

接下来的三天，我每天都会去医院报到。上午处理自己的工作，下午和晚上就泡在程煜的病房里，给他读杂志、放我的配音作品，偶尔聊聊天。我们的话题从工作延伸到兴趣爱好，甚至童年回忆。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他相处的时光，喜欢他专注听我说话的样子，喜欢他谈起医学时眼中的光彩。

第四天下午，我去医院时程煜正在做检查。护士告诉我他被推去做胃镜了，大概半小时后回来。我决定在他的病房等，顺便用他的电脑处理一些工作邮件。

程煜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床头柜上。我打开它，输入他昨天跟我说的密码。桌面整洁得令人发指，所有文件分门别类放在不同文件夹里。

正当我登录邮箱时，一个弹窗跳出来：「“S.T.作品集”备份完成」。

S.T.？我的名字缩写？

好奇心驱使我点开了硬盘。在「个人」文件夹里，果然有一个命名为「S.T.」的子文件夹。点开后，我震惊地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地收藏着我所有的配音作品——从早期的广播剧、广告配音，到近期的影视剧作品，甚至还有我刚入行时配的那些冷门有声书。每个文件都按日期和类型标注得清清楚楚。

最新添加的是一个音频文件，文件名是「病房朗读-7.12」。点开后，竟然是我这几天给他读医学杂志的录音！

门口传来轮椅的声音，我慌忙关掉文件夹。程煜被护士推了进来，脸色比早上更苍白。

“胃镜怎么样？”我努力让声音保持正常。

“还好。”他勉强笑了笑，“结果明天出来。”

护士帮他躺回床上，嘱咐他休息。等他睡着后，我轻手轻脚地打开他的电脑，再次确认那个文件夹。没错，确实是我的所有作品。而且从文件日期看，有些已经存了好几年。我的心跳快得不像话。程煜早就知道我的作品？

甚至在我来医院工作前就关注我了？这个发现让我既惊讶又莫名感动。

晚上，程煜的精神好了些。我给他放我最新配音的一部纪录片，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以前听过我的作品吗？”

他明显顿了一下：“...听过一些。”

“哪些呢？”我追问。

“就...偶尔电台里听到的。”他避开我的目光，耳根却微微发红。

我没有拆穿他的小秘密，但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第五天早上，医生宣布程煜可以出院了，但需要在家休息一周。我去帮他办理出院手续，回来时发现他正在整理东西。

“需要帮忙吗？”我问。

“不用，差不多了。”他把几本书塞进包里，突然说，“这几天谢谢你。”

“举手之劳。”我学着他常说的话，“你…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吧？”

“我妹妹来接我。”他看了看我，“你接下来有什么工作安排？”

“有个动画电影试音，下周。”我帮他拎起一个袋子，“科普视频第二期等你恢复后再继续。”

走到医院门口，一个年轻女孩向我们招手：“哥！”

程煜介绍：“这是我妹妹程雪。小雪，这是苏恬，医院的合作伙伴。”

“我知道！”程雪热情地握住我的手，“《健康早知道》的配音老师！我哥电脑里全是你的…唔！”

程煜一把捂住妹妹的嘴：“车停在哪？”

程雪狡黠地冲我眨眨眼，挣脱哥哥的手：“那边。苏老师，有空来家里玩啊，我哥收藏了好多你的作品呢！”

“程雪！”程煜的耳根红得滴血。我忍不住笑了：“一定去。”

看着程煜被妹妹推着走向停车场，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原来他早就认识我的声音，原来他一直在默默关注我的作品，原来那些偶遇和合作，也许并非完全巧合。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找到那个动画电影的试音脚本。这是一个关于星际旅行的故事，女主角需要在广袤宇宙中寻找回家的路。以往我会更注重技巧，但这次，我闭上眼睛，想象着程煜听这段配音时的样子，然后按下了录音键。

声音里，是我从未展现过的情感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