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九月的阳光透过宿舍窗户洒在桌面上，朱志鑫第三次调整手机支架的角度，确保自己在屏幕里的形象完美无缺。视频通话的提示音已经响了半分钟，对方依然没有接听。

"又迟到..."朱志鑫小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那枚校徽——和左航一人一枚的定情信物。

正当他准备挂断重拨时，屏幕突然亮起，左航那张不耐烦的脸出现在画面里。他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下方有明显的黑眼圈。

"干嘛？"左航开口就是火药味，"不是说好晚上再打吗？"

朱志鑫微笑："今天下午没课，想早点看你。"他凑近屏幕，"昨晚又熬夜了？"

左航别过脸，镜头里只露出他泛红的耳尖："...做卷子。"

"哪一科？"

"物理。"

"最后一道大题还是不会？"朱志鑫立刻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笔记，"我上周给你整理的解题思路看了吗？"

"看了。"左航的声音闷闷的，"还是错。"

朱志鑫正要说话，宿舍门突然被推开，室友张极抱着篮球探头进来："老朱，三对三缺个人，来不——哎呦，跟小男友视频呢？"

屏幕里的左航瞬间黑了脸："我挂了。"

"别！"朱志鑫连忙阻止，转头瞪了张极一眼，"不去，你们找别人。"

张极做了个鬼脸，识趣地退出去带上门。朱志鑫重新看向屏幕，左航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但嘴角微微下垂——朱志鑫太熟悉这个表情了，每次左航吃醋或不安时都会这样。

"想我了？"朱志鑫故意逗他。

"做梦。"左航立刻反驳，却不敢直视镜头，"...你那边很热闹啊。"

"比不上你那边。"朱志鑫转移话题，"张峻豪还有没有找你麻烦？"

自从上次篮球联赛事件后，张峻豪对左航的态度180度大转弯，甚至主动帮他挡掉了不少闲言碎语。

左航摇摇头："他挺老实的。"顿了顿，又补充，"上周还帮我怼了个说闲话的。"

朱志鑫微笑。一年前那个浑身是刺的少年，如今也有了可以互相扶持的朋友。他的目光落在左航手腕上——那里除了熟悉的蓝色手绳，还有几道新鲜的红色划痕。

"手腕怎么了？"朱志鑫皱眉。

左航迅速拉下袖子："没什么，被纸划的。"

朱志鑫想追问，但左航已经转移了话题："你那边樱花开了吗？"

"还没，要等到四月。"朱志鑫柔声说，"等你高考完来看，正好是花期。"

左航轻轻"嗯"了一声，眼神飘向别处。朱志鑫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年前，就是在那棵樱花树下，他们约定要一起在北京看樱花。

"模拟考成绩出来了吗？"朱志鑫问。

左航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嗯。"

"怎么样？"

"不怎么样。"左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文还是不及格，数学也掉分了。"

朱志鑫心疼地看着屏幕里憔悴的恋人。高三的压力加上异地恋的思念，让左航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一圈。

"别急，我周末回去帮你——"

"不用！"左航突然提高音量，"你别老想着回来！车票那么贵，来回折腾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

朱志鑫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震住了。视频两端陷入尴尬的沉默，只有左航急促的呼吸声通过扬声器传来。

"...对不起。"最终左航先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最近...压力有点大。"

朱志鑫想说些什么，但左航已经站起身："我去上课了，晚上再打。"

屏幕变黑前，朱志鑫最后看到的是左航泛红的眼角。

挂断视频，朱志鑫呆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左航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信纸上还留着淡淡的柠檬香气——左航惯用的洗发水味道。信里夹着一张照片，是左航站在樱花树下，穿着朱志鑫留在老家的校服外套，对着镜头比了个"V"。

照片背面写着：「等你回来看真花。」

朱志鑫叹了口气，打开电脑开始整理左航的复习资料。他知道左航为什么发脾气——那个倔强的少年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更不想耽误他的学业。但朱志鑫同样清楚，此刻的左航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

手机震动，是张极发来的消息：「吵架了？刚才路过听见你喊。」

朱志鑫回复：「他压力太大，冲我发火。」

「正常，异地恋都这样。」张极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不过你俩真打算坚持到他高考？还有大半年呢。」

朱志鑫没有立即回复。他点开手机相册，翻到去年毕业晚会的那张照片——舞台上，他握着左航的手，两人在聚光灯下相视而笑。那一刻的勇气和决心，至今仍在胸口发烫。

「当然。」他最终回复张极，「我们说好的。」

晚上十点，朱志鑫准时拨通视频电话，但左航没有接。连续打了三个都无人应答后，朱志鑫开始担心了。他翻出左航班主任的电话，犹豫要不要打过去问问情况。

手机突然响起，是左航发来的视频邀请。朱志鑫连忙接通，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场景——左航坐在那棵樱花树下，背景是漆黑的夜空和校园里零星的灯光。

"你回学校了？这么晚？"朱志鑫惊呼。

左航的脸在手机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想你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朱志鑫胸口一阵酸涩。他能看到左航呼出的白气——初秋的夜晚已经很凉了，而左航只穿了件单薄的校服。

"穿这么少，感冒了怎么办？"朱志鑫忍不住唠叨。

左航罕见地没有顶嘴，只是将手机镜头转向头顶的樱花树："花都落光了。"

去年此时，正是这棵树下，他们许下了一起看樱花的约定。

"明年就会再开的。"朱志鑫柔声说，"到时候我们一起来看。"

左航将镜头转回自己，眼睛亮得惊人："我今天...把志愿表交了。"

朱志鑫屏住呼吸："第一志愿是？"

"你说呢？"左航难得地笑了，"当然是某人在的学校。"

朱志鑫感到一股暖流从胸口蔓延到全身。虽然左航从未明确说过，但他知道要考上北京的大学对左航来说有多难——尤其是语文成绩一直不理想的情况下。

"模拟考的事..."左航低下头，"我不该冲你发火。"

"我明白。"朱志鑫轻声说，"压力大可以跟我说，别憋着。"

左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今天...看到张峻豪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朱志鑫立刻明白了左航情绪低落的原因。张峻豪通过篮球特招提前被录取，这对还在苦战高考的左航来说无疑是种刺激。

"每个人有自己的节奏。"朱志鑫安慰道，"你比他聪明多了，只是需要更多时间。"

"万一..."左航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万一我考不上呢？"

"那就再考一年。"朱志鑫斩钉截铁地说，"我等你。"

左航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朱志鑫微笑，"你是我唯一最大的弟弟啊。"

左航破涕为笑，伸手擦了擦眼角："肉麻死了。"

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朱志鑫多想此刻能在他身边，将那个单薄的身体拥入怀中。但千里之外，他只能隔着屏幕，用目光抚摸恋人疲惫的脸庞。

"回去吧，太晚了。"朱志鑫柔声说，"周末我教你一个新的阅读技巧，对语文很管用。"

左航点点头，却没有挂断的意思。两人就这样隔着屏幕对视，谁也不舍得先说再见。

"朱志鑫..."左航突然开口，"如果...如果我没考上..."

"没有如果。"朱志鑫打断他，"我相信你。"

左航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轻轻点头："...嗯。"

挂断视频后，朱志鑫立刻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一套全新的复习方案。他决定每周为左航量身定制学习计划，针对薄弱环节重点突破。同时，他点开购物网站，订购了一大箱左航爱吃的零食和提神饮料，准备明天寄出。

手机又响了，是左航发来的消息：「刚才忘了说，我让阿姨给你寄了件毛衣，北京冷得早。」

朱志鑫微笑，回复：「谢谢弟弟关心。」

「滚！谁是你弟弟！」

朱志鑫能想象左航发这条消息时脸红的样子。他将手机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倔强的少年近一点。

一周后，左航收到了朱志鑫寄来的"加油包"。除了零食和饮料，还有一套精心整理的笔记和一封长信。信封里掉出一张北京大学的明信片，背面写着：

「明年此时，我们一起在这里看樱花。——等你来的哥哥」

左航将明信片贴在书桌前，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迹。窗外，秋风吹落最后一片树叶，但他知道，冬天过后，樱花会再次盛开。

就像他们约定好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