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这是我欠他的
在进去的前一秒雨清辞陷入回忆,那是刚刚她装作去睡觉好让雨清曜放心的场景:子时的更漏声刚过,雨清辞的房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五岁的雨清曜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八条小尾巴紧张地缠在一起。他踮着脚走到姐姐床前,轻轻放下包袱,却不料包袱皮突然散开,“哗啦!”
十几个冰雕护符滚落在地。
床上的雨清辞其实一直没睡,此刻故意翻了个身。小家伙吓得尾巴炸毛,手忙脚乱地去捡。借着月光,她看清那些护符上歪歪扭扭的刻痕:有的刻着“必胜”,有的刻着“平安”,最新完成的那个刻着“姐姐别怕”。
“吵死了。”她突然开口。
雨清曜一屁股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来送法器...”
雨清辞坐起身,拎起一个护符对着月光细看。冰晶里还凝着几丝血迹,想必是雕刻时划伤了手。她突然揪住弟弟的耳朵:“谁准你偷用寒冰刃的?刻的还这么丑。”
“手艺…有限…疼…疼疼…”小家伙扑腾着,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还…还有松子糖!听说试闭关参悟新招式会饿...”
雨清辞松开手,接过已经融化了半边的糖块。甜腻的香气里,她注意到弟弟右手食指缠着厚厚的纱布,爷爷还是跟他说了……她心想。
破晓时分,雨清辞站在冰镜结界前。大长老正在吟诵古咒,168道法阵从地面显现,组成玄奥的领域。她摸了摸腰间的小布袋,里面装着弟弟最满意的那个护符,还有半块重新包好的松子糖。
“狐族神女的六感剥夺不同于其他族的试炼。”大长老的狐头杖点在她眉心,“一旦开始,连痛觉都会消失,若神魂和心态不稳,可能永远困在虚无中。”
雨清辞闭眼感受着阵法的启动感受着她最后能感觉到的一切事物。最先消失的是听觉。呼啸的风声、冰晶碰撞的脆响、甚至自己的呼吸声,全都归于死寂。接着是嗅觉,冰雪的凛冽、衣袍熏香、连腰间松子糖的甜香都消失了。
当触觉开始消退时,她突然按住腰间布袋。指尖传来最后一丝布料摩擦感,随后也归于虚无。
绝对的黑暗中,雨清辞发现自己飘浮在虚空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连‘自我’这个概念都开始模糊。她尝试召唤幻灵之冰,却发现灵力像被隔绝的溪流。
(这就是真正的孤独吗...)
忽然,腰间传来一丝温热。是弟弟的护符!那歪歪扭扭的刻痕正在发烫,在虚无中烫出一个‘真实’的锚点。她拼命抓住这缕联系,舌尖突然间竟然尝到血腥味,她不知何时咬破了嘴唇。
“殿下不可!”侍女们惊呼着去拦。
雨清曜已经爬上狐族最高的观星台,小脸紧贴着结界最薄弱的节点。他的八条尾巴全部炸毛,右手纱布渗出的血珠沾在结界上,竟没有滑落。
“姐姐也会害怕吗?”他带着哭腔说,“我好像看见了……”
那些血珠突然沿着结界纹路蔓延,像红色的藤蔓织成网。更惊人的是,结界内部开始浮现模糊的画面,雨清辞屹立在虚空中,腰间护符发出微弱的蓝光。
“小...曜...”
雨清辞在虚无中‘听’见了弟弟的哭声,哪怕听觉全无,他们姐弟间的。她猛地咬破舌尖,借着剧痛催动灵力。幻灵之冰突然从指尖凝结的刹那,腰间护符“咔嚓”碎裂,冰晶化作一只蓝蝶没入她心口。
“是血脉共鸣…吗?”她的声音虚弱,她的嘴型无意识的说着,但自己却听不见,也说不出来。
六感如潮水般回归。她听见结界外弟弟的呼喊,闻到自己袖口的松子糖香,看见冰镜上反射出自己流着血泪的脸。最惊人的是触觉,右手掌心正发烫,那里浮现出与弟弟左手完全相同的伤痕。
“破!”
随着这声清喝,整个试炼之境剧烈震颤。168道法阵同时炸裂,在空中化作漫天蓝蝶。大长老的狐头杖“当啷”落地,老人看向雨清辞身后,那里隐约浮现出九条狐尾。
晨光穿透云层时,结界轰然洞开。雨清辞踉跄着走了出来,第一眼就看见被爷爷抱着的弟弟,小家伙右手抱好的纱布全被血浸透,却还紧紧攥着那个刻坏的模具。
“姐姐...”他虚弱地伸出手,“符...管用吗?”
雨清辞单膝跪地,将弟弟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眉心。在他们相触的瞬间,那些漫天飞舞的蓝蝶突然汇聚,在姐弟俩周围形成巨大的光茧。
光茧散去时,众人惊见雨清曜右手伤痕尽愈,而雨清辞眉间多了一道冰晶纹印——正是宇狐试炼通过的标志。更奇妙的是,姐弟俩的衣摆上不知何时落满了真正的蓝蝶,每只翅膀上都带着天然的血脉纹路。
大长老拾起断裂的狐头杖,千年不变的严肃面容终于松动:“原来古籍记载的‘血脉共济’,竟也能是这般模样...狐帝陛下,您与您哥哥当年……”大长老看向老狐帝,后者只是撇过头不愿回忆。
“小曜,走,去准备明天的考核吧。”雨清辞语气温柔中带着一丝虚弱,她牵起雨清曜的手瞬间带着他瞬移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姐姐……”雨清曜出声声音欲言又止,“领悟新招式不是很久吗?”
“里面一天,外面可能连一分钟都没有。”雨清辞说的云淡风轻,眼神示意让雨清陚上床睡觉。
“姐姐在里面承受了几天!?一定比我看到的痛,是吗?”
“没事,我不怕疼的。”
“好好休息,明天我会去看你考核…….”说完,雨清辞便消失在雨清陚的卧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