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痛着鼻腔。祁瑾坐在病床边，目光一刻不离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沈念的睫毛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像是时间的刻度。
三天了。高烧退了些，但沈念仍然深陷昏迷。医生说这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过度应激后的强制关机。
"祁总，您该休息了。"林薇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公司那边..."
"推辞。"祁瑾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他已经72小时没离开过医院，只偶尔在病房的洗手间里用冷水抹把脸。
林薇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赵明放话了，说如果您不出席明天的董事会，就视为自动放弃CEO职位。"
祁瑾冷笑："让他试试。"
"还有..."林薇犹豫了一下，拿出平板电脑，"今早的财经新闻。"
屏幕上赫然是一则头条：《祁氏继承人陷情感丑闻，为"特殊友人"弃公司于不顾》，配图是祁瑾抱着高烧的沈念上救护车的模糊照片。文章暗示祁瑾与"精神障碍男子"有不正当关系，甚至引用"知情人士"的话称沈念是"祁家商业对手的弃子"。
祁瑾的手指在平板边缘留下白印："谁放的料？"
"祁峰频繁出入财经周刊编辑部。"林薇低声道，"赵明授意的，毫无疑问。"
祁瑾把平板扔到一边："不重要。现在什么都比不上..."他的目光回到沈念脸上，未尽之言悬在空气中。
林薇默默退出，轻轻带上了门。
夜幕降临，病房里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祁瑾用棉签沾水湿润沈念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你得醒过来，小念。"他低声说，拇指摩挲着沈念的手背，"我还有那么多话没告诉你..."
窗外的树影在墙上摇曳，像一场无声的皮影戏。祁瑾俯身，额头轻轻抵在沈念的枕边。
"我看了你的日记。"他轻声承认，"对不起，我不该侵犯你的隐私...但我不后悔。知道你也...也爱着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突然加快了。
祁瑾猛地抬头，但沈念的眼睛仍然闭着，只有眼球在快速转动，像是在做噩梦。
"火灾的事，我查到了些线索。"祁瑾继续道，决定坦白一切，"我父亲确实威胁过你们家，但他没有...他没有放火。是赵明。他利用了我父亲的贪婪，策划了这一切，然后嫁祸给我们祁家..."
沈念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你能听见我说话，是不是？"祁瑾握紧他的手，"医生说昏迷患者有时能感知外界...小念，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没有什么联姻，没有赵小姐，只有你...一直都是你..."
一滴泪水从沈念紧闭的眼角滑落。
祁瑾的心跳加速，他按下呼叫铃，同时俯身在沈念耳边低语："我爱你，沈念。从你十四岁画给我看那个小亭子开始，我就爱上了你。只是我太蠢，一直没敢承认..."
沈念的嘴唇微微颤动，像是试图回应。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祁瑾被迫退到一旁。
"血压升高，脑电波活动增强..."医生快速检查着各项指标，"他正在尝试醒过来。"
就在护士调整输液速度时，沈念的眼睛突然睁开了。那是一双清明的、完全清醒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祁瑾。
"病...房..."沈念嘶哑地说，这是完全清醒状态下的第一句话。他皱眉，似乎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医生惊喜地记录着："语言功能恢复了！沈先生，您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沈念点点头，目光始终没离开祁瑾："医院...多久？"
"三天。"祁瑾上前，想触碰他又怕太过冒进，"你...你能说话了？"
沈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适应发声的感觉："嗯。"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看向医生，"请...离开。我和他...单独。"
医生犹豫了一下，但沈念的坚决眼神说服了他："十分钟。别太激动，您还很虚弱。"
医护人员退出后，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的"滴滴"声和两人交错的呼吸。沈念尝试坐起来，祁瑾连忙扶他，往他背后垫了个枕头。
"你...听到了。"沈念说，不是疑问句。
祁瑾点头："每一个字。"
"日记..."
"我偷看了，对不起。"祁瑾坦承，"但如果不是这样，我永远不知道你爱了我这么多年..."
沈念的眼神闪烁："火灾...赵明？"
"还在查，但证据指向他。"祁瑾小心地选择着词汇，"我父亲...他确实施压要买你们家的地，但他发誓与火灾无关。我相信他。"
沈念的表情变得复杂，他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你父亲...来过福利院。"
"什么？"祁瑾震惊。
"火灾后...半年。"沈念的声音越来越流畅，仿佛多年的语言障碍一旦打破就势不可挡，"他给了院长钱...确保没人收养我。"
祁瑾如遭雷击。父亲不仅知道赵明的阴谋，还试图确保沈念永远不会回到他身边？
"我不知道...天啊，小念，我发誓我不知道..."祁瑾的声音哽咽了。
沈念伸出手，轻轻覆在祁瑾的手上："我信你。"简单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祁瑾翻转手掌，与他十指相扣："我会查清一切，还你家人公道。我保证。"
沈念点点头，然后突然皱眉："新闻...你公司..."
"不重要。"祁瑾斩钉截铁地说。
沈念却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重要。给我...看。"
祁瑾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调出最新的财经新闻。赵明已经发动全面攻击——祁氏股价暴跌12%，董事会紧急会议定于明早，甚至有传言称证监会将介入调查祁瑾的"不当行为"。
沈念的呼吸变得急促，但这次不是因为虚弱，而是愤怒："他...要毁了你。"
"让他试试。"祁瑾冷笑，"我有更重要的..."
"不。"沈念打断他，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有力，"我要帮他。"
祁瑾愣住了："什么？"
"我说，"沈念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要帮你。明天。董事会。"
"不行！"祁瑾断然拒绝，"你刚醒，医生说你至少需要..."
沈念突然凑近，在祁瑾唇上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祁瑾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十年了..."沈念轻声说，"我一直...看着你保护别人。现在...轮到我保护你。"
祁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这个吻，这句话，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更有力量。他缓缓点头："好...但医生同意才行。"
医生当然不同意。但当沈念用恢复流畅的语言能力列举了十几条医学论文证明适度活动有助于康复后，连神经科主任都被说服了。
"奇迹。"心理医生陈教授在评估后惊叹，"选择性缄默症患者通常需要多年治疗才能恢复语言功能。这种突然的、完全的恢复...我只能解释为强烈的情感刺激重建了大脑的语言通路。"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祁瑾："你对他说了什么？"
祁瑾耳根发热："只是...真相。"
"无论是什么，它比任何药物都有效。"陈教授合上病历本，"但我必须警告你——面对公众和媒体可能带来巨大压力。如果他表现出任何退缩迹象..."
"我会立刻带他离开。"祁瑾保证。
当晚，祁瑾执意将沈念接回家休养。沈念虽然能说话了，但身体仍然虚弱，上楼时不得不靠在祁瑾肩上。
"重吗？"沈念在卧室门口停下，突然问。
"什么？"
"我。"沈念指了指自己，"日记。秘密。火灾...还有病。"他的眼神黯淡下来，"我拖累你..."
祁瑾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听着，沈念。你不是负担，从来不是。你是我的..."他顿了顿，寻找合适的词，"家。没有你，那些豪宅、公司、钱...都只是冰冷的壳子。"
沈念的眼中泛起水光。他慢慢贴近祁瑾，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我害怕...说话。怕一开口...就崩溃。"
"现在呢？"
"更怕...失去你。"沈念轻声承认。
祁瑾收紧双臂，将他完全拥入怀中："永远不会。"
夜深人静时，祁瑾被隔壁房间的动静惊醒。他起身查看，发现沈念不在床上，工作室的灯亮着。
推开门，他看到沈念伏案工作，面前摊满了文件和图纸。听到动静，沈念抬头，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但眼神异常清明。
"你应该休息。"祁瑾皱眉。
"明天...需要这些。"沈念推过一叠文件，"赵明的...财务造假证据。"
祁瑾惊讶地翻看着："你从哪里...？"
"记得...德科收购案吗？"沈念的语速比白天更快，显然语言能力在迅速恢复，"我发现...异常模式。追踪了...三年内所有...赵氏关联交易。"
文件上的分析专业而详尽，列出了赵氏集团通过壳公司虚增利润、隐瞒负债的完整证据链。这需要至少几百小时的专业财务分析。
"你什么时候...？"祁瑾震惊地问。
"夜里。"沈念微微一笑，"你睡着时...我工作。"他指向电脑，"还有...火灾证据。赵明手下...电工的证词。福利院...档案室找到的。"
祁瑾一把将他拉起来，紧紧抱住："天啊，小念...你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些？"
沈念在他怀里点头："两年...零四个月。等待...机会。"他退开一点，直视祁瑾的眼睛，"也等待...勇气。面对你。"
祁瑾吻了吻他的额头："现在呢？有勇气和我一起面对赵明吗？"
沈念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有。为了...我们的未来。"
"我们的未来。"祁瑾重复着，品味着这个词的美好，"那么，明天我们一起上战场。"
第二天早晨，祁瑾为沈念挑选了一套深蓝色西装——与他自己的灰色西装相配，又不失沈念自己的风格。沈念瘦了很多，西装有些宽松，但挺拔的姿态让他看起来依然俊秀非凡。
"准备好了吗？"祁瑾帮他整理领带。
沈念点点头，然后突然抓住祁瑾的手："如果...我说不出话..."
"没关系。"祁瑾吻了吻他的指尖，"你的存在就足够了。"
但沈念摇头："不。我要...亲口揭露他。"他的眼神中燃起祁瑾从未见过的火焰，"为了...我的家人。为了...我们。"
当他们并肩走进祁氏大厦时，所有目光都聚集过来。大堂里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蔓延——"那是沈家的儿子"、"听说他疯了"、"祁瑾居然带他来公司"...
沈念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微微颤抖。祁瑾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感受到对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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