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最后

一年后，初夏的阳光洒在重建的沈家别墅上，白色的外墙泛着温暖的光泽。沈念站在花园中央，仰头看着这座几乎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建筑，胸口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还差最后一点。"祁瑾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你父亲书房里的那盏台灯，工匠刚刚修复好。"

　　沈念接过盒子，指尖轻轻抚过灯罩上精致的青花图案。那是他十岁时打碎又偷偷粘好的，裂缝处还留着当年的胶痕。父亲从未说破，只是每次写字时都会特意将灯转向那个角度，让裂缝背对自己。

　　"一模一样..."沈念轻声说，声音微微发颤。

　　祁瑾搂住他的肩膀："进去看看？"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沈念深吸一口气。门厅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楼梯扶手上的雕花分毫不差，甚至墙上那幅略有倾斜的山水画都还原了记忆中的角度——那是他小时候顽皮撞歪的，后来不知为何父亲一直保留着那个角度。

　　"工匠们花了三个月才找到相同年份的木料。"祁瑾跟在他身后，轻声解释，"你画的那些设计图帮了大忙。"

　　沈念缓步走过每个房间，指尖滑过熟悉的家具表面。客厅的沙发还是那种深蓝色，厨房的瓷砖边缘仍有一处不易察觉的磕碰，书房的书架倾斜度与记忆中完全一致...每一处细节都在诉说着重建者的用心。

　　"我的房间..."沈念停在二楼走廊尽头，手握门把却迟迟不敢推开。

　　祁瑾安静地站在一旁，给他足够的时间。

　　门开了。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床、书桌、衣柜，甚至墙上那些建筑海报的位置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沈念走到书桌前，轻轻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飞机模型，机翼上还有他十二岁时不小心弄断又粘好的痕迹。

　　"这...怎么找到的？"沈念小心地捧出模型，声音哽咽。

　　"火灾后清理现场时，你父亲的书桌抽屉奇迹般地完好无损。"祁瑾走近几步，"周教授保管了这些东西，直到上个月才告诉我。"

　　沈念将模型贴在胸前，闭上眼睛。那些以为永远失去的记忆碎片，如今一件件回到手中，像是一场精心准备的礼物。

　　"还有这个。"祁瑾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地下室。我想那里应该由你第一个打开。"

　　地下室的门位于厨房后方，窄小而隐蔽。沈念小时候曾被禁止进入，但越禁止越好奇，他常常偷偷溜下去"探险"。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异常清脆。

　　门开了，一股淡淡的木头清香扑面而来。沈念按下电灯开关，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这不是普通的地下室，而是一个精致的模型陈列馆。二十多个建筑模型整齐地排列在展示架上，每个旁边都有详细的标签。沈念走近第一个，标签上写着："小念五岁，第一个'房子'（用饼干盒和冰棍棒做的）"。

　　他的手微微发抖，转向下一个模型："小念七岁，学校手工比赛一等奖作品"。

　　一个接一个，从稚嫩的儿童手工到复杂精细的专业设计，记录着他成长路上的每一个建筑梦想。最后一个模型前，标签是空白的，但沈念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他的大学毕业设计《垂直生态社区》，被赵明剽窃的作品。

　　"我不知道...爸爸保存了所有这些..."沈念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祁瑾从背后抱住他："他一直以你为傲。周教授说，火灾前一周，你父亲还向他炫耀你设计的生态村获得了系里最高分。"

　　沈念转身将脸埋进祁瑾肩头，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衬衫。祁瑾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任他发泄积压多年的情绪。

　　"我想在这里加一个展区。"情绪平复后，沈念指着空白墙面说，"放那些没能实现的建筑设计...包括赵明偷走的那一个。"

　　"好主意。"祁瑾吻了吻他的发顶，"事实上..."他犹豫了一下，"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回到花园时，夕阳已经西斜，给白色的别墅镀上一层金色。沈念站在他们共同设计的那座凉亭里，眺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一年前，正是在凉亭完工那天，他第一次对祁瑾说出了完整的句子。

　　"什么提议？"沈念问。

　　祁瑾深吸一口气："赵明的案子下周终审，检方说至少十五年刑期。祁峰因为配合调查，只判了三年。"他顿了顿，"赵氏集团的核心资产被我们收购了，包括那个生态社区项目。"

　　沈念点点头。这一年来，他全程参与了法律诉讼和商业重组。赵明不仅要对沈家火灾负责，还涉嫌多项商业犯罪。而祁瑾不顾董事会反对，坚持将"生态家园"项目从赵氏剥离，准备重新开发。

　　"我想把这个项目还给你。"祁瑾直视沈念的眼睛，"按照你最初的设想，建成真正的生态社区。不是作为祁氏的子项目，而是作为我们共同的事业。"

　　沈念眨了眨眼："我们？"

　　"瑾念设计。"祁瑾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我们的公司。你负责设计创意，我负责商业运营。第一个项目——沈念生态村。"

　　沈念翻开文件，里面是详细的商业计划书和公司注册资料。合伙人一栏已经签好了祁瑾的名字，日期是三个月前。

　　"你三个月前就..."

　　"在等你准备好。"祁瑾轻声说，"当然，如果你有其他计划，我也完全理解..."

　　沈念用一个吻打断了他。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包含了所有无需言表的答案。当他们分开时，夕阳正好沉到山后，最后一缕金光映在两人脸上。

　　"我有条件。"沈念突然说。

　　"什么条件？"

　　"公司logo要用我设计的。"沈念眼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芒，"而且我要51%股份。"

　　祁瑾大笑："成交！不过为什么51%？"

　　"因为..."沈念故作严肃地皱眉，"我查过了，家里重大决策需要三分之二以上表决权通过。51%刚好够我否决你的任何离谱决定。"

　　祁瑾挑眉："比如？"

　　"比如..."沈念指了指别墅，"重建这里花了多少钱？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恰好找到'的古董家具是怎么回事。"

　　祁瑾假装思考："嗯...确实需要个能管住我花钱的人。"

　　他们相视而笑。晚风拂过花园，带来阵阵茉莉花香。沈念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

　　祁瑾愣住了："小念？"

　　"轮到我了。"沈念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绒盒，"祁瑾，十年前我就想问你..."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简约的银戒，内侧刻着"To J, From S 2013"。

　　"这是..."祁瑾震惊地看着戒指。

　　"我十四岁那年偷偷订做的。"沈念的声音有些发抖，"用全部零花钱。本来打算二十岁生日那天...但火灾后，我以为永远没机会送出去了。"

　　祁瑾的眼眶瞬间湿润。他拉起沈念，紧紧抱住他："你这傻瓜...应该是我向你求婚..."

　　"谁规定必须你求？"沈念在他耳边轻笑，"而且..."他退后一步，认真地看着祁瑾的眼睛，"祁瑾，你愿意..."

　　"我愿意！"祁瑾迫不及待地回答，然后从自己口袋里也掏出一个丝绒盒子，"但请让我完成这个仪式。"

　　这次轮到沈念瞪大眼睛了。祁瑾的盒子里是一枚铂金戒指，镶着一颗低调的蓝宝石，内侧刻着"十年等待，一生相守"。

　　"我二十五岁那年买的。"祁瑾单膝跪地，"本来想在你去英国留学前告白...但听说你拿到了AA建筑学院的offer，不想影响你的前程。"

　　沈念的手捂住嘴："所以你那天突然出现在机场..."

　　"不是偶遇。"祁瑾微笑，"我买了和你同一班机票，打算在伦敦眼上求婚。但看到你和同学们兴奋讨论未来的样子...我又退缩了。"

　　"两个傻瓜。"沈念拉他起来，眼泪终于落下，"浪费了这么多年..."

　　"不浪费。"祁瑾轻轻擦去他的泪水，"如果没有那些经历，我们不会成为现在的自己。"他吻了吻沈念的额头，"现在的我，比二十五岁时更懂得如何爱你。"

　　沈念将额头抵在祁瑾肩上："我也是。"

　　他们交换了戒指——沈念送的银戒戴在祁瑾左手无名指上，祁瑾送的蓝宝石戒戴在沈念右手。这是沈念的主意："左手牵过去，右手握未来。"

　　夜幕完全降临，别墅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像黑夜中的灯塔。沈念拉着祁瑾的手走向大门："最后一个仪式。"

　　门厅的桌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沈家最后一张全家福。沈念小心地将它摆在正中央，然后从钱包里取出另一张照片——他和祁瑾在凉亭前的合影。

　　"这样..."他将两张照片并排放置，"他们就在这儿了。和我们一起。"

　　祁瑾从背后环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他们会为你骄傲的。今天的你...比任何人都勇敢。"

　　沈念转身，捧住祁瑾的脸："因为有你。一直都是。"

　　他们的唇在沈家老宅的灯光下相触，仿佛一个圆满的轮回。十年的暗恋，两年的沉默，一年的奋战...所有的等待与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门厅里交织的身影。

　　三个月后，"瑾念设计"正式挂牌成立。开业酒会上，沈念出人意料地站到了话筒前。这是他在股东大会后第一次公开演讲。

　　"很多人认识我，是因为那场火灾，或者因为我的沉默。"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但今天我想谈谈未来。"

　　他宣布成立"沈氏建筑记忆基金会"，专门资助年轻建筑师的创新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