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凌风,费某垂垂老矣,每日步行的辛劳,我实在是受不了啊,虽有云姑娘的马匹帮忙免去了不少,但这么走下去也太慢了。我带上了些银钱,估计够吃上几个月的鸡了,若钱花没了我还没死,定再回来向你讨要,就此别过,若有缘分,江湖再会吧!」
以上,是苏无名的转述。
云鸢也笑出了声,她算是明白了。这个费老也真是的,偏偏就仗着自己是卢凌风的救命恩人,知道卢凌风肯定拿自己没办法。
哎,真是苦了卢凌风喽。
苏无名安抚卢凌风后,招呼苏谦和云鸢赶紧收拾东西,准备继续赶路南下。
一行人收拾东西妥当,离开悦来客栈。少了老费,一路上显得安静了许多。
苏无名与苏谦并肩而行,时不时因为路边的花草低声交流几句,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卢凌风依旧冷着脸,跟在后面;而走在最后的云鸢牵着马,时不时看向前面卢凌风的背影。
她觉得有些好笑,昨天用膳的时候好不容易缓和了态度,今天又变回去了。
费老啊费老,您真不应该挑这个时候惹恼卢凌风。
傍晚时分,天渐渐阴了下来,雷声隐隐。
苏谦抬头望天,皱眉道:“主人,这怕是要下大雨啊。”
苏无名也看了一眼:“是啊……”
云鸢指着不远处:“苏先生,您看,那儿有一处驿馆。”
苏谦适时拿出驿图,苏无名说道:“不对啊,这驿图上,没有标注这个驿馆啊。”
卢凌风看了眼:“或是私家逆旅,大雨将至,但住无妨。”
说完,上前敲门。
“有人吗?开门!”
云鸢上前两步,抬头看了眼牌匾:“甘棠驿……这看着,应是官家驿馆。”
因为他们就是从甘棠县过来的。云鸢回头看了眼苏无名,苏无名点点头。
不一会儿,驿馆的大门拉开了一条缝,里面伸出一只缺了半截食指的手来,那手异常苍白,卢凌风心中一惊,后退半步。
“什么人!?”
云鸢探头,一看究竟,只见一名驿卒探出头来,她轻蹙眉头,好苍白的一张脸。
“叩我大门,却问我是谁?”
声音也如此虚弱。
“我们是南下赴任的,眼下大雨将至,我们想在这儿住一夜。”苏无名说道。
“这里住不了人。”那驿卒道。
“你!”卢凌风话未说完,那驿卒关上了大门。
“怎会如此?”苏谦疑惑道,“既是官家驿馆,为何不让我们住?”
“是啊,有什么理由呢?”云鸢说道。
“哎,按照驿图上的标注,下一个驿馆在十里之外呢。”苏无名无奈道。
卢凌风闻言,欲抬手接着叩门,那门突然打开,那驿卒又探出头来。
卢凌风收回手,有些尴尬地后退几步。
“几位的话我都听到了。”那驿卒解释说道,“这里原本的确是官驿,可是现在已经废弃了,新驿在十里之外,几位还是请去那里投宿吧。”
话落,雷声响起。
驿卒又要关门,卢凌风立即拿着用布包起来的长枪抵住大门:“马上就要大雨瓢泼,你不让我们住,非要打发我们走?”
驿卒不耐烦道:“我说了,此驿已废!”
云鸢反问:“此驿既废,你如何还在?”
驿卒突然笑了一下,有些诡异:“我是八年前来甘棠驿做驿卒的,三年前这里废弃,我无处可去,便以此为家,不可吗?”
“你既然曾经做过驿卒,这风雨之夜,就该引朝廷命官入住。”卢凌风回头看了眼苏无名,“此驿废与不废,都是官家之所,你若再推三阻四,当心我杖罚于你!”
不愧是做过金吾卫中郎将的,这几句话下来颇有气势。云鸢心想。
驿卒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非要住,那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这驿馆,不干净。”
雷声突然炸响,云鸢心中一惊,身旁的马儿也突然躁动起来。云鸢紧紧拉住缰绳,安抚马儿,可那马儿似乎突然害怕起来,仰头嘶叫几声。
马儿挣脱了缰绳,扬长而去。
“诶?等——”
“云姑娘,别追了!”
苏无名喊道,话音刚落,大雨突至。卢凌风顾不上其他推开大门,几人冒着大雨匆匆而入。
屋檐下,厅门紧锁。
驿卒不紧不慢关上大门,漫步雨中,倾盆大雨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毫无感觉。
云鸢等人觉得甚是古怪,面面相觑。
卢凌风看着那驿卒:“还愣着干什么?开门!”
那驿卒上前开锁道:“自这驿馆废弃,我一直住在厢房,这厅门可是锁了好几年了。”
驿卒用力推开大门,几人直入厅堂。云鸢拍了拍身上的雨渍,而后上下打量环境。
看起来是荒废了许久的样子……
卢凌风放下东西,坐下长椅。那驿卒点了蜡烛,拿起烛台走来:“我一时还真看不出几位谁是差,谁是官了。”
云鸢看了眼先行坐下的卢凌风。
“……”
苏无名轻微尴尬一笑说道:“既然这个驿馆已经废弃了,那我们几人来投宿,是不是得掏钱啊?你看这些够不够?”
驿卒定定看了眼苏无名,又看了眼另外几人:“我看出来了,你是主,他们是仆。敢问上官怎么称呼?”
云鸢盯着驿卒看了几眼。
“我是新任南州司马,苏无名。”苏无名说着,转头介绍,“这位是我的家中老仆,而这位是我的私人参军,最后一位……”看向云鸢时,他一时想不到什么名义。
“是苏先生雇的随行护卫。”云鸢自己上前道,抱手行礼,“是江湖人。”
驿卒定定看了几眼。
“原来如此,小的明白了。”驿卒看了眼坐着的,“只是,原来是无职无位,自己给自己封的官啊,还张嘴就要杖责于人,哪儿来那么大的威风。我刘十八毕竟做过几年驿卒,懂规矩,那自封的参军说得很对,这里确实是官家之所,所以这钱我就不收了,免得有人告上去,让我因此获罪啊。”
卢凌风眼神复杂:“……”
云鸢:“……”
好嘛,竟如此阴阳怪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