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细沙般从指缝间悄然滑落,不知不觉,联邦第一中学的银杏叶已染上深深浅浅的金黄,在十一月的微凉秋风中摇曳生姿。兽世的深秋,天气是恰到好处的凉爽宜人,阳光不再灼热,而是带着一种温煦的金色,洒满整个校园。
对唐星瑜而言,这四个星期的校园生活,如同被暖阳烘烤过的蜂蜜,甜度适中,暖意融融。
每一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和真挚的关怀。走在校园里,感受着朋友们投来的善意目光,呼吸着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唐星瑜由衷地感到满足和快乐。这种平凡而充实的校园生活,正是她穿越之初所渴望的。
而她的校园日常里,还有一个固定而隐秘的“小仪式”。
无论刮风还是微雨,周一到周五的上午大课间,唐星瑜总会准时出现在那条通往教学楼的僻静小路上。她的口袋里,总会揣着一点给“老朋友”准备的零食——有时是新鲜切好的、适合小蛇吞咽的细嫩肉糜,有时是特制的、富含营养的虫干,有时甚至是从自己午餐里取下的一小块无刺鱼肉。
“小黑蛇?我来啦!” 她轻快的声音如同约定好的暗号。
几乎在她声音落下的瞬间,墙角那片熟悉的阴影里,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便会悄然现身,冰冷的竖瞳在看到她时,会不易察觉地亮起微弱的光。
塞德里克早已习惯了这份等待和馈赠。他熟练地游动过来,攀上她温暖的掌心,盘成一个舒适的圈。唐星瑜会一边将食物小心地放在他面前,一边絮絮叨叨地和他分享今天遇到的趣事:
“月见今天上课又睡着了,被塔塔安老师用粉笔头精准命中脑门,笑死我了……”
“诺克又在游戏里大杀四方了,还说要带我上分……”
“巴里特今天又‘顺手’给我带了糖,包装盒都快被他捏扁了,哈哈哈……”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笑意和毫无保留的分享欲。塞德里克安静地盘踞着,小口小口地吃着食物,冰冷的鳞片下,那颗属于人类的心却在剧烈地搏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那独一无二的栀子花香信息素。这份日复一日的、不求回报的温柔,如同涓涓细流,一点点渗透了他内心最坚硬冰冷的壁垒。
他太清楚自己的过往是如何的泥泞不堪。
他是史蒂夫·索伦蒂——那个掌控着联邦庞大商业帝国索伦蒂家族的族长——众多私生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他的母亲,不过是史蒂夫年轻时无数风流韵事中一个短暂的名字。他跟随母亲在联邦首都星边缘的贫民区长大,记忆里充满了消毒水味的小诊所和母亲压抑的咳嗽声。从13岁起,生活的重担就压在了他稚嫩的肩膀上。他需要同时打几份零工,才能勉强支付母亲日益昂贵的慢性病药物和房租。他尝尽了白眼和冷漠,过早地看透了世态炎凉。
18岁那年,命运的齿轮以一种近乎讽刺的方式转动了。他在一家高级餐厅端盘子时,被前来用餐的史蒂夫·索伦蒂认了出来——仅仅因为他那张酷似年轻史蒂夫的脸。史蒂夫不缺孩子,更不在乎那些曾与他有过露水情缘的女人。但或许是心血来潮,或许是出于一种对“年轻翻版”的奇异兴趣,他破例将塞德里克接回了索伦蒂家族那座冰冷华丽的庄园,随手将他塞进了联邦第一中学。
然而,这并非救赎,而是进入了另一个更精致也更残酷的牢笼。“私生子”这个烙印如同跗骨之蛆。在等级森严的索伦蒂家族,他是被正室夫人和嫡出子女们鄙夷、被旁系亲戚们嘲弄的存在。在学校里,消息灵通的同学们对他或冷漠疏离,或像凯尔那样,带着为嫡系“出气”的恶意肆意欺凌。他就像一条误入鱼缸的蛇,格格不入,备受排挤。他隐忍着,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因为他知道,只有依附于索伦蒂这个姓氏,他母亲才能得到最好的治疗。这份屈辱,是他为母亲换来的药费。
直到……他遇见了她。这个像阳光一样,毫无偏见、纯粹地对他(哪怕是以一条蛇的身份)释放善意的女孩。
渐渐地,一种近乎病态的依赖在塞德里克心底滋生。他清楚地知道,唐星瑜对他的好,很大程度上源于她对那条叫“小黑”的宠物蛇的移情。但即使如此,他也甘之如饴。
替身又如何?怜悯又如何?
只要这温暖属于他,只要她不抛弃他。
他愿意永远做她掌心那条“懵懂无知”的小黑蛇。
这份被温柔豢养的依赖,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的不仅仅是感激,更是一种扭曲的、日益膨胀的占有欲。她是他的光,是他在这冰冷世界里唯一抓住的温暖。他开始无法忍受想象她可能将这份温柔分给其他“小动物”,无法忍受她有一天可能会忘记这条小路,忘记掌心这份短暂的约定。他渴望独占这份温暖,渴望成为她目光的唯一焦点。
这份强烈的渴望,如同催化剂,将他心底原本深埋的、对命运不公的怨恨和对索伦蒂家族的野心彻底点燃!
在索伦蒂庄园那令人窒息的氛围里,塞德里克小心翼翼地戴上了另一副面具。在父亲史蒂夫面前,他收敛起所有的阴郁和憎恨,努力扮演一个因血脉而激动、对强大父亲充满孺慕之情的“仰慕者”。他表现得谦卑、好学,对父亲的“恩赐”感激涕零。
史蒂夫看着这个最像自己的“年轻翻版”对自己流露出“真诚”的崇拜,那份被岁月消磨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难得地施舍了一点关注,随手丢给了塞德里克一点家族边缘公司的管理权限,以及接触部分非核心家族事务的机会。这对史蒂夫来说不过是指缝间漏下的沙粒,但对塞德里克而言,却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信息。利用那点微小的权限,他不动声色地收集着索伦蒂集团的商业机密、财务漏洞、家族成员间的龃龉,甚至是一些见不得光的灰色交易记录。他暗中观察着家族的重要人物,分析他们的弱点、喜好和派系。他开始用自己打工时攒下的微薄积蓄,加上从公司账目上“巧妙”挪移出的、不易察觉的小额资金,小心翼翼地培植属于自己的、隐藏在暗处的势力,收买一些同样不得志或对现状不满的底层人员。
他的终极目标清晰而冷酷:他要成为索伦蒂家族真正的掌权人!他要将那个视他如草芥、毁了他和母亲人生的所谓“父亲”,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狠狠拉下来,让他也尝尝跌落尘埃、任人践踏的滋味!他要让所有曾经鄙夷他、伤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然而,在他内心那片被仇恨和野心灼烧得滚烫的焦土之上,却始终供奉着一尊不容亵渎的神祇——唐星瑜。他阴森、偏执、病态,但他内心深处最卑微的祈求,是向这冰冷宇宙中可能存在的任何神明祈祷:请让这束光,永远不要抛弃他。她是他的救赎,也是他唯一不敢、也不能失去的软肋。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小黑蛇”的伪装,贪婪地汲取着她掌心的温暖和絮叨的陪伴,将这份隐秘的、带着扭曲占有欲的依赖,深藏在冰冷蛇瞳的最深处。
当唐星瑜喂完最后一点肉糜,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小脑袋,笑着说:“好啦,我该回去上课了,明天见哦,小黑蛇。” 然后转身离开时,塞德里克依旧盘踞在原地,冰冷的竖瞳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温暖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明天见。
这简单的三个字,是他晦暗人生里,最甘甜的毒药,也是最虔诚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