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微弱的曦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亮痕。
星遥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高烧退去后,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只余下一种虚脱后的绵软,喉咙干涩,但头脑却异常清明——属于地球唐星瑜十八年人生的记忆,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入了她的脑海。教室的黑板、父母的叮嘱、画室的颜料气息、与齐州州在奶茶店的笑闹……那些鲜活的、温暖的记忆回来了。她记起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唐星瑜。然而,从那个僻静巷子消失之后的一切,却依旧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
她首先看到的是守在床边的边霁。他似乎一夜未眠,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只穿着染了点点暗红血迹的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的小臂上有一道明显的、未经妥善处理的伤口。他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原本总是噙着虚假笑意的脸此刻写满了真实的疲惫与担忧。
见星遥醒来,他立刻俯身,声音是罕见的沙哑和急切:“宝宝?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他甚至下意识想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时又顿住了,似乎怕惊扰了她。
星遥的目光掠过他手臂上的伤,内心复杂。她记起了这个男人的囚禁和威胁,但也无法抹去昨晚他冲出车厢挡在她身前的背影,以及此刻他眼中不容错辨的关切。她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刻意放得平淡,带着一丝疏离:“我还好。”她的视线落在他伤口上,“我看你也受伤了,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这微不足道的关心,却让边霁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奖赏。他嘴角牵起一个真实的、略显疲惫的微笑:“好,宝宝,我听你的。”他指了指安静站在一旁的身影,“这位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柯图里夫,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医生。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他。我去去就来。”
“好。”星遥轻轻应了一声,目送着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房间。
房门轻合上的瞬间,星遥脸上的平淡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决绝。她的目光转向室内另一位存在——柯图里夫医生。
他站在晨光熹微处,身形高挑瘦削,一头罕见的紫色长发用一根简单的丝带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颊边。他穿着合体的白色医师袍,却奇异地穿出了一种别样的风情。冷白的肤色使得他那双微微上挑的紫色丹凤眼愈发深邃迷人,右眼眼角下一点细小的泪痣平添了几分妖异。他气质儒雅,静静地站在那里摆弄着医疗仪器,动作专业而沉稳,但周身却莫名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慵懒而魅惑的气息。星遥注意到他纤细的右脚脚踝上,系着一根鲜艳的红绳,与整体素雅的装扮形成微妙的反差。
这就是她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星遥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漾开一个虚弱却友善的微笑,声音带着病后的微哑:“我叫星遥。请问该如何称呼先生?”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害又需要帮助。
柯图里夫闻声抬头,紫色的眼眸中流转着温和与一丝探究。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人类女孩。她醒来后褪去了兽人的伪装,露出原本清丽绝伦的面容,病后的苍白更显得她楚楚可怜,那双眼睛清澈得像浸在水里的黑琉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和试探。
他对人类有着天然的好奇与好感,此刻面对她的询问,他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低沉悦耳,正经中仿佛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魅惑:“我的全名是柯图里夫·杰丘。星遥小姐,叫我柯图就好。”他的目光坦诚而欣赏,“很高兴看到您苏醒过来。”
“柯图先生,”星遥从善如流地更改了称呼,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抬手,轻轻摘下了腕间的伪装手镯。微光一闪,那对布偶猫耳和尾巴瞬间消失,她的人类特征完全显现,连同那阵清雅的栀子花信息素也变得更加清晰纯净。“想来您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还请您务必为我保密。”她抬眼望向他,眼神里充满了恳求与一丝脆弱,那笑容带着依赖的意味。
柯图里夫眼中瞬间掠过一抹惊艳。近距离感受纯粹的人类气息和目睹她真实的容颜,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那信息素不像是对兽人带有强烈吸引力的武器,反而更像山涧清泉,无声无息地涤荡人心,让他下意识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他微微颔首,语气郑重了许多:“当然,星遥。这是我的职业操守,也是我对您的承诺。”他顿了顿,体贴地问,“您需要先用些早餐吗?补充体力对恢复很重要。”
听到“早餐”二字,星遥的脸色恰到好处地白了几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蹙起眉,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恐惧的水光,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抱歉,柯图先生……我……我吃不下。”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上的薄被,指节泛白,“一想到昨天……那些……血……我就……”她说不下去了,只是摇着头,将脸侧向一边,仿佛不堪重负。
柯图里夫立刻想起了边霁简略提及的袭击事件。他看着眼前女孩惊惧交加、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兽人世界弱肉强食,死亡并不罕见,他甚至见过更血腥的场面,但此刻面对这个因目睹暴力而生病颤抖的人类女孩,他心中涌起的是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怜惜。她的善良和柔软在此刻的兽世显得如此珍贵。
他轻轻叹息一声,声音放得更加柔和,仿佛怕惊扰了易碎的琉璃:“我明白了。您有一颗非常柔软善良的心,这很可贵。”他转身从医疗箱里取出一支泛着微光的营养药剂,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但您必须补充能量。请允许我为您注射一支营养剂,好吗?这样您的身体才能尽快好起来。”
星遥看着他手中的注射器,身体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脸上露出孩子气的怯意,小声请求道:“……谢谢你,柯图。但是,麻烦你轻一点……我,我怕疼。”
她这自然流露的脆弱模样,让柯图里夫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动作极其轻柔地拉过她的手臂,消毒、进针、推液,一气呵成,技术娴熟至极:“好的,我会非常轻。别怕,很快就好。”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星遥轻轻咬了下唇。注射结束后,她并没有立刻松开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一丝试探和祈求:“柯图……我的心里还是很难受,很害怕……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柯图里夫完全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然后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人类女孩主动求慰的拥抱……这几乎是对兽人本能的一种致命诱惑。
他看着眼前脆弱苍白、眼神依赖地望着自己的星遥,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他面上维持着医者的镇定,喉结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如果这能让您好受一些的话。”
他依言在床沿边坐下,面向着她。星遥微微倾身,伸出仍有些无力的双臂,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然后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了他带着清冽消毒水气息的医师袍胸口。这个拥抱纯粹而脆弱,却让柯图里夫浑身瞬间僵硬。
更加浓郁纯净的栀子花香将他彻底包围,那气息温柔地抚慰着他潜意识里因各种阴暗面而积攒的疲惫与紧绷。他僵硬了片刻,才缓缓抬起手,极其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一只手笨拙却轻柔地在她单薄的背脊上轻轻拍抚,仿佛在安抚受惊的幼兽。
“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很安全……”他低声安慰着,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怀中的女孩香香软软,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暖和脆弱。柯图里夫闭上眼,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亲密接触,心中竟生出一种希望时间就此停滞的奢望。这感觉,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良久,星遥闷在他胸口的声音轻轻传来,带着一丝不确定的依赖:“你还会再来看看我的,是吗?柯图。”
她不再称呼他“柯图先生”,而是更亲近的“柯图”。
柯图里夫是何等聪明的人。从她异常的求助,到她此刻小心翼翼的试探,再联想到边霁那超乎寻常的紧张和这座房子里无形的禁锢感,他瞬间明了——这位美丽的人类小姐,并非自愿留在此地。她是在向他发出求救的信号。
若是别的事,他或许会顾及与边霁的友情,选择两不相帮。但在面对一个显然惧怕他好友、并且莫名牵动他心弦的人类女孩时,柯图里夫心底那点微妙的私心和不忍占据了上风。
他微微收紧了这个安慰性的拥抱,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决断,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清晰的承诺:“当然。”他顿了顿,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无人能驳斥的理由,“你是我的病人,我是你的医生。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定期来复查,确保你完全康复。”
怀中的星遥似乎轻轻松了一口气。
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同盟。当星遥终于从他怀中抬起头时,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不知是闷的还是羞的。她看向柯图里夫,他也正低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映照着对方的身影,以及那不言而喻的、关于逃离与帮助的秘密约定。一个浅浅的、带着希望和些许算计的笑容,终于在星遥唇角绽开,而柯图里夫也回以了一个心领神会的、温柔而深邃的微笑。
房间内,栀子花的香气与淡淡的药水味交织,弥漫着一种微妙而崭新的氛围。
作话:宝宝们,俺回来了。对不起让大家等了这么久,我这几天尽量多更一点补偿大家,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