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蜜泪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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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糖的菜刀剁在案板上,震得檐下风铃叮当乱响。
“东宫膳房的金字招牌,就养出你们这群废物?”她一脚踹翻装鲊的陶瓮,腌鱼腥气混着茱萸粉在晨光中炸开。十几个穿杏黄短褐的帮厨跪了满地,为首的老膳夫额头抵着青砖,汗珠在砖面洇出深色痕迹。
沈砚靠在廊柱旁咳嗽,颈间金线又蔓延出半寸。他望着姜糖发间摇晃的银簪——那簪头雕着只振翅鹮鸟,此刻正随她暴怒的动作簌簌颤动。
“查清楚了。”她甩过来一本油渍斑斑的册子,“过去三年,东宫每月初七都从甜水巷采购二十斤槐花蜜。”
沈砚翻开册子,指尖顿在其中一页。泛黄的纸上,“甜水巷”三字被反复描画成扭曲的蛇形,边缘还沾着早已干涸的糖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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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花猫炸着毛蹿上东宫庖库的横梁。
姜糖踮脚从最高处的陶罐里摸出包油纸,展开是半块发霉的云片糕。她掰开糕体,霉斑下赫然露出金粉勾勒的牡丹纹——与周府厨房的布条纹样分毫不差。
“有意思。”沈砚用银簪挑起霉菌,“东宫的厨子,用崔家的模具做点心。”
窗外突然传来环佩轻响。姜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砚拦腰抱起藏进米缸。他整个人覆上来,官服上的松墨香混着药草苦味,熏得她耳根发烫。
“别出声。”他呼吸扫过她耳尖,“是太子乳母。”
脚步声停在缸外。姜糖透过缝隙看见一双蹙金绣鞋,鞋尖缀着珍珠,却沾着可疑的暗红——像极了老厨娘心口渗出的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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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声中,姜糖蹲在汴河码头数船帆。
“第七艘盐船。”她拽过沈砚的袖子擦汗,“每艘船底都刻着‘甜水’二字,你说是巧合还是……”
话没说完,三花猫突然凄厉尖叫。沈砚猛地将她扑倒在货堆后,三支弩箭擦着发髻钉入木箱。箭尾绑着的桑皮纸在暮色中展开,露出腥红字迹:
**蜜尽则蛊醒**
姜糖突然想起什么,发疯似的扒开沈砚的衣领——那些金线已经爬到了下颌,在皮肤下泛着诡异的光。
**4**
太医署的铜灯树燃到半夜。
姜糖盯着药钵里蠕动的金粉,突然将整把黄连砸进去:“所以当年崔夫人中的是船盐里的蛊?”
“是连环局。”沈砚的嗓音嘶哑得可怕,“甜水巷的井、东宫的蜜、漕运的盐……五味煞缺了哪味?”
“酸苦甘咸——”姜糖突然噎住。
两人目光同时落在案头的《调鼎录》上。泛黄的插图中,被糖针钉住的人形心口位置,赫然画着片生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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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梆子敲响时,姜糖踹开了姜家祠堂的门。
“阿爷!”她将发霉的云片糕拍在供桌上,“您当年给崔夫人开的药方,是不是缺了生姜这味药引?”
牌位前的烛火剧烈摇晃。沈砚弯腰拾起滚落的族谱,在夹页里摸到张药方——纸背透出的朱砂印,分明是东宫典膳局的戳记。
姜糖的手抖得拿不稳方子:“所以崔夫人不是病死的……是被药膳毒杀的?”
院外突然传来孩童尖笑。他们冲出门时,只见三花猫叼着个布偶站在血泊里——布偶身上插满糖针,心口位置钉着片干姜,姜皮上刻着“午时三刻”四个小字。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