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旧厨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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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署的铜盆里盛着第八遍洗出来的血水。
姜糖拧干帕子,盯着沈砚后颈蔓延的金线——那些细丝像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已经爬到了耳后。她咬咬牙,将捣碎的绿豆泥敷上去。
“嘶……”昏迷中的沈砚突然攥紧床褥,指节泛白。
“忍着点!”姜糖一巴掌拍在他没中毒的右肩上,“谁让你乱碰死人东西?”
门外偷看的小药童瞪圆了眼睛。从来没人敢对大理寺卿动手,更别说用这种训三花猫的口气。
沈砚在剧痛中半睁开眼,恍惚看见姜糖发间沾着的药渣。他想抬手拂去,却摸到她潮湿的睫毛。
“哭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放屁!”姜糖把最后一把绿豆糊糊拍在他脖子上,“老娘切洋葱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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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旧厨的锁链锈得发红。
姜糖举着火折子照向门楣,隐约辨出“五味调和”的匾额残迹。三花猫跟在她脚边,突然炸毛冲着墙角“喵呜”一声——
半截腐烂的槐树枝上,悬着个褪色的布偶。
“这是…”姜糖用树枝挑开布偶的襁褓,胃里猛地一绞。布偶肚子里塞满干枯的苦杏仁,心口位置钉着枚生锈的糖针,针尾缀着极小一片金箔。
背后传来脚步声。她抄起铁锅正要砸,火光照出来人苍白的脸——沈砚披着墨青氅衣站在雨里,颈间还缠着药巾。
“你不要命了?!”姜糖冲过去拽他,“这鬼地方阴气重……”
沈砚突然捂住她的嘴。
雨幕中传来“笃、笃”的敲击声,像是木杖点地。一个佝偻身影从厨房深处走出,手里提着盏幽绿的灯笼——
“崔家的…小公子…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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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映出来人溃烂的半张脸。
姜糖死死掐住沈砚的手。老妪左眼窝里嵌着颗琉璃珠子,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她颤巍巍举起灯笼,绿光正好照在沈砚异色的瞳孔上。
“金蚕蛊…发作了吧?”老妪喉咙里滚出怪笑,“当年你娘…也是这样…七窍流金……”
沈砚的剑尖纹丝不动:“你是谁?”
“老身啊…”枯爪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同样的金线纹路,“是给崔夫人…做蜜煎樱桃的…厨娘……”
姜糖的瞳孔骤然收缩。老妪溃烂的皮肤上,赫然浮现着与沈砚一模一样的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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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姜糖在崔府灶台边发现了暗格。
生锈的机关齿轮间卡着本残册,页边全是被虫蛀的痕迹。她小心翼翼掀开,泛黄的纸上画着诡异图案——
一个人形被五种颜色的丝线缠绕,心口位置钉满糖针。图旁朱砂小楷写着:“五味煞,以甘味诱之,辛味杀之……”
“这是《调鼎录》。”沈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前朝禁书,用食道杀人。”
姜糖突然按住其中一页:“你看这个‘甘’字!”
朱砂写就的“甘”字下半部,分明是东宫令牌上的纹样变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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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花猫叼着布偶窜上马车时,姜糖正给沈砚换药。
金线已经退到锁骨,但新敷的草药让伤口渗出血珠。她手抖得厉害,突然被沈砚握住指尖:
“怕了?”
“怕你个鬼!”姜糖把药瓶怼到他眼前,“知道里面掺了多少灵芝粉吗?三贯钱一两!等你好了……”
沈砚突然摘掉叆叇。没了镜片阻隔,那双异色瞳孔在晨光中流转着琥珀与墨玉的光泽。
“姜糖。”他第一次叫她的名,“若三日后我死了……”
“闭嘴!”姜糖把剩下的药全糊在他嘴上,“苦死你!”
车外突然传来羽箭破空声。沈砚揽着她滚到厢壁死角,箭矢钉入车板的瞬间,他们听见街边孩童在唱:
“甜水娘,做糖忙,金蚕蛊,送君亡……”